实际上赵云只是见马要被撞翻,双腿发力腾空而起,脚尖在即将翻倒的战马上轻轻一点,稳稳当当地落在地上。
赵云的战马势大力沉,不但把李严撞得人仰马翻,李严的战马还直接昏死过去,压在李严身上。
赵云一手拉住想要上前踢人的战马,一手用长枪指向了李严的咽喉处。
李严只感觉浑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
五十多岁的人了,禁不起这么折腾。
他忍痛从袖中掏出刘璋所赐的虎符,“赵将军,我等愿降!”
赵云接过虎符,见是真货,遂放下长枪,和赶来的狐忠和李丰扶起了李严。
“赵将军真乃天神下凡,锐不可当!今败于赵将军之手,李严心服口服!狐忠,持吾虎符传示诸军,依吾将令降于赵将军!”李严赶紧上前套近乎。
“李老将军身手亦……亦是了得啊!”赵云不擅纳降,本身这样勇武的将军就看不起投降者,之前那次被赵范嫂嫂搅得不欢而散,还被主公狠狠地数落过一番。
还是要说点好话,和缓一下气氛,“能一合将云击落马下者,诚罕见也……”
赵云一回头,看见自己的白马和李丰骑乘的母马已经勾搭上了。
狐忠传令大军投降之时,李严尚还有些疑虑。
这一万军士多有家眷在成都等地,若是不愿归降,赵云这点人可能难以弹压。
万没想到士卒们都欣然接受,甚至在几人的带头下,山呼万岁,朝李严下拜。
“谢李护军!”
李严万万没想到他自己一时无奈之举,竟然会得到山呼海啸般的感谢。
难道丰儿无意之中促成了一桩好事?
“早就不想给刘璋卖命了,这下成了刘皇叔的人,终于能过上好日子了!”
“可惜我的家人还在成都。”
“别担心,那刘璋狗贼撑不了多久了。”
狐忠穿行于行列之间听见了不少窃窃私语,只能充耳不闻。
民心所向,可见一般。
赵云倒是很从容地对待这些俘虏,投降皇叔的,大抵都是如此。
毕竟刘关张三兄弟走南闯北,从不杀害或虐待降卒,大都是劝其加入,不愿者甚至发放口粮回乡。
当然也并不是所有人都完全满意。
“可惜,本来还想趁夜杀了这个主将,拿他的头去向刘皇叔邀功。”
“这县令倒也算个识时务的俊杰!”
“别瞎说,刚才那李严把那常山赵子龙也击落马下了吧,我们怎是他的对手!”
士卒们主动地交出了武器,用绳捆扎成一堆后甚至帮忙抬着,仍然穿着战甲,跟随在赵云的队伍后面。
步卒走得慢,直到入夜赵云才带领队伍回到诸葛亮所在的大本营。
诸葛亮听人回报,说赵云生擒了成都县令李严,颇为欣喜。
这主公率大军入蜀,得蜀易,治蜀难。
若是委权于蜀中世家大族,则恐为其所制,他日必成肘腋之患。
可是若是只有荆州人士,只怕是政出而不行,令发而不达。
而李严这位出身于荆州,又对蜀中颇为熟悉,还有人望的成都县令,对将来治蜀大有裨益。
转念一想,但是主公颇识武将之勇猛,却难识文臣之才略。
如此草率地将李严荐于主公,难免如昔日庞士元(庞统)、蒋公琰(蒋琬)一样受轻忽。
还是要想法子先令其立功为好。
诸葛亮抓紧时间更衣、浣手、洁面,随后才出营相迎。
一路走来的李严已是灰头土脸,心中好不郁闷。
诸葛亮上前纳头便拜,“亮昔日躬耕于南阳,在乡中早闻正方先生大名,今日一见,亮倍感荣幸。”
诸葛亮的“卧龙”之名,李严早有耳闻,他的岳父黄承彦亦是李严旧识。
对这种名气远大于实际功绩的后生,李严是不以为然的。
虽然李严也没当过什么大官,但就是县一级的所有行政庶务皆能经纬分明。
从钱粮造册到狱讼调解,从农桑劝课到驿站修缮,哪一桩不是亲手核过账册、踏过乡野?
那些夸夸其谈的虚名,怎及得案头积年的文书上,墨色浸透的务实半分?
但是李严处事老练,自然不可能在这投降的时候轻慢了诸葛亮。
李严扶起诸葛亮,“严败军之将,愧不敢当。南阳……严已有十年不曾回乡了。”
两人说起南阳往事,声泪俱下,痛哭流涕。
诸葛亮和李严四手紧握,“如今南阳尚在那曹仁治下,与关将军一江之隔,父老乡亲皆翘首以盼,亮恳请正方先生,助左将军一臂之力。”
李严也配合地向诸葛亮下拜。
李丰则在一旁看着他俩简直是夫妻相敬如宾的样子,不禁笑出了声。
刘备在白帝托孤给这二人后,李严没少给诸葛亮使绊子。
虽然从朝政的角度来说,李严的做法避免了诸葛亮大权独揽,为刘禅起到了一定的制衡作用。
但从兴复汉室的角度来看,诸葛亮领导的北伐本来就是一个走钢丝的活儿,再有内部的人掣肘,难度就更大了。
若是我能让老父亲和诸葛亮配合好,即便是真的走到了丢失荆州,只能从汉中北伐这一步,季汉仍然有机会。
用饭时,李丰发现荆州军的食物简陋,而且就连负责炊事的伙夫也面有菜色。
如此艰难的情况下,能秋毫无犯于百姓,虽饥而不掠一物,真乃王者之师。
诸葛亮带着李严检阅了这设在洛水河畔的营帐。
费观和狐忠也都表示愿为刘皇叔效力,被分派到诸葛亮军中任职。
李丰回到营帐,又有了新的苦恼。
这历史上的李丰一直是无官无职的,直到父亲李严督运粮草不力,还欺上瞒下获罪,被废黜为平民后,因为检举父亲有功,才当上个江州都督。
而且就是父亲李严,也一直是在犍为郡当县令,做些剿匪和发展生产之类的工作,直到刘备在猇亭把蜀军精锐一波送完之后,才开始受到刘备重视。
即便如此,他接受了刘备托孤之后,也长期驻守永安边境,远离朝堂和权力中心。
若是未来被改变,刘备不去或者不需要去打猇亭这一战,那父亲岂不是永无出头之日?
虽然现在已经成功逼迫老父亲上了大汉的船,但后续的影响力堪忧啊。
掌舵的舵手不是我,又该如何让大汉这条大船,避开暗礁险滩、惊涛骇浪,驶向那日月昭昭的中兴彼岸?
突然他想起来刚才闲逛之时,在军械囤积处看见一杆“张”字大纛,不由得心生一计……
李严回到了营帐,一脸肃杀之气,看见李丰正在对着烛火发呆。
他突的青筋暴起,扬起手,狠狠地要往李丰脸上打去。
骨节分明的巴掌,在半空中划过圆弧……
李丰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完了,打就打吧。
这样的坑爹玩意儿,如果自己是当爹,也不会轻饶。
可这手掌快要到李丰面颊的时候,突的顿住了,李严那张怒气冲冲的脸,突然没了血色。
他的手臂如霜打的芦苇,软了下去,眼里噙着泪,“丰儿,你娘走的时候,千叮万嘱,要爹善待你,这些年来,怕就怕对不起你死去的娘,今天你……你骄纵成这个样子……”
他噗通一声也跪了下来,抱着李丰哽咽道:“是爹的错,都是爹的错,你自小就没有娘,不说了,不说了,我们一家人平平安安就好。”
李丰的泪珠也从眼角滑落,主要是刚才给那一巴掌吓得。
李丰在李严耳畔轻语道:“爹,既然我们已经降了,不如就把好事做尽……”
诸葛亮和张飞入蜀之前曾打赌看谁先到西川。
诸葛亮、赵云、刘封等人率军走南路,此时巴郡已降刘封,成都南面还有江阳和犍为两郡仍在据守抵抗。
张飞、陈到、杨仪等人则率军走东路,费了不少功夫生擒了巴郡太守严颜。
按照史实,严颜德高望重,沿途关隘的守将多曾是他的部下,见老上级都归了刘备,便纷纷投降张飞,因此张飞是先于诸葛亮与刘备会合。
诸葛亮打这个赌,那是因为东路是陆路,关卡多,路途艰难,为了激励张飞他尽快赶到西川。
但作为属下的赵云也受到了激励,每日紧赶慢赶,想替军师赢下这个赌局。
但江阳和犍为县城皆城坚粮足,是轻易不肯投降的。
军师安排他明日领军攻打江阳,思来想去也无妙计。
只得一遍又一遍地巡视营帐,嘱咐士卒做好明日准备,以稍稍排解苦恼。
这时李丰鬼鬼祟祟地溜到了他的身旁,“子龙将军,我有大功一件,不知将军可有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