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军历经六战,折损惨重,终在滩头立寨,掘壕筑垒,稳住阵脚。
鲁肃即刻下令围困公安全城,蒋钦、潘璋、凌统等将分守三面,孤城陈到,已成瓮中之鳖。
东吴至尊孙权率领诸将率三万援军水陆并进,抵达公安城下。
只见一碧眼紫髯,气度威严的英伟男子,身披金丝纹战袍,头戴紫金冠,熠熠生辉,尽显王者贵气,来者正是孙权。
孙权登上鲁肃楼船,见滩头营成,公安未下,问道:“子敬,滩头既得,为何迟迟不攻?”
鲁肃咳嗽不止,躬身道:“主公,公安坚固,陈到悍勇,强攻恐损我军士气。此时应遣援军往长沙、桂阳二郡,若我军防备周全,待那刘备来时,料他也无计可施。”
孙权双眼仔细地打量患病的鲁肃,似乎在怀疑他有没有装病,冷哼道:“若是依子敬(鲁肃的字)之计,何日可得荆州?既然我已到此,破城之事就由我亲自指挥!”
鲁肃无奈,强撑病体,思索了一番,命人将关羽败于长沙、刘备援兵被阻的谣言书信射入城中,欲乱城中军心,以助孙权破敌。
有兵士、百姓读罢信中内容,面色苍白,惊疑不定,私下议论纷纷。
“长沙已破,关将军在城下兵败,生死未卜……”
“说刘皇叔被吕蒙所阻,兵未出巴中?”
“吴军四面合围,水陆断绝,如今再无援军了啊……”
人心浮动,城中惶惶。
有一小校趁夜散布谣言,意图开门投降。
陈到得知,震怒之下,亲率本部亲兵将其斩首示众,尸首高悬城门。
翌日一早,陈到披挂整齐,登城而立,召集全军将士,又斩惑众者三人,厉声道:“关将军威震天下,岂会轻败?刘皇叔爱民如子,知我等被困必来救援,吾等只管坚守待援,城在人在!”
军心稍定,陈到加固城防,命弓弩手日夜轮守,亲率精锐巡城,严防内乱。
孙权下令发起强攻,分三路进逼城垣。
潘璋攻西,蒋钦攻东,凌统攻北,三面云梯并起,轰车撞门,火箭连发,城头顿成一片火海。
然吴军久战疲敝,士卒多有惧色。
潘璋率敢死营于西门架云梯而上,身旁却有军校低声劝道:“再攻不下,折损愈重,恐动摇军心。”
潘璋俯下身子躲避城上箭矢,答道:“让弟兄们稍怠攻城,兴许东面、北面能破,俺们不和他们争这个先登之功。”
军校一听,心领神会,悄然退下,潘璋所部果然稍缓攻势,只作势佯攻,并不全力冲杀。
东面蒋钦部同样进退维艰,士卒畏战,登梯者屡被射下,连死数人,众军心惊胆寒,渐露败意。
北门凌统攻势最猛,怎奈北面公安城的防守也最坚实。
关羽还曾命人在北面建起几座石制的高塔,箭楼凌空,俯射如雨,吴军登梯者层层堕落,哀嚎连天。
凌统奋力督战,亲自执盾领兵,却也被流矢所伤,勉力支撑,依旧无功而返。
至此,三面攻势尽皆受挫,吴军士气愈发低迷。
孙权站在楼船之上,目睹战况,脸色铁青,怒声喝道:“区区公安,竟如此难破!莫非欺吾帐下无人啊,可有人还愿为吾分忧?”
鲁肃连连摇头,长声叹气,却无人理会。
濡须督、平虏将军周泰俯身请战,“末将在濡须口、赤壁之战,多次与曹贼鏖战,刀伤数十,尚未折其胆,今日怎可畏一公安小城?请主公赐我三千精兵,定破此城!”
孙权大喜,亲手执杯赐酒,道:“幼平(周泰的字),吾昔日多赖汝救护,今日全仗你破城!定公(吕岱的字)亦是良将,可与周泰协力,务求拔城!”
周泰微微一怔,欣然领命,二将各率本部锐卒,同袭公安城东门。
吴军再燃战意,周泰身披重甲,手持大盾,带领敢死队攀上云梯,而吕岱则带领一队督战士兵在城下,将怯战退回的逃兵全部就地斩杀。
吴军士卒见状,人人惊惧,知再退即死,唯有拼命强攻。
鼓声震天,杀声四起,东门再陷重围。
击退了几轮攻城,公安城守军日夜奋战,已是疲惫不堪。
吴军人数众多,孙权此时用的正是车轮战术,轮换着部曲攻城,吴军士兵在体力上始终占优。
城头守军疲惫至极,箭矢稀疏,弓弩手手臂酸麻,再难开弓。
终于一名吴军小校冲破堞口,登上城墙,振臂高呼:“先登在此,破城在即!”
紧接着数十吴军呼啸着跃上城垛,刀光剑影之中,一角城头竟被夺去,公安守军大惊。
“陈将军快来!敌军上城了!”
一骑竟登上城墙飞驰而至,正是陈到。
只见他身披乌甲,枪出如龙,所至之处,吴卒皆溃。
陈到奋勇冲入已被夺占的城角,挺枪直刺,刺倒三人,一枪将那先登吴将挑翻城下,血洒半空,登城吴军惊骇失色。
不数刻,廖化亦率本部百余人杀至,两将并肩战斗。
吴军虽多,城头狭窄,一时反为陈到、廖化所困,死伤者不断从高处堕下,惨叫连连。
周泰见势不妙,怒吼一声欲杀入相援,却忽中飞石,面盔震碎,头破血流,被亲兵护下。
吕岱等见状亦是无可奈何,被迫收兵。
再次击退吴军,城中将士却不再欢呼,因为谁都知道,形势已危如累卵。
……
却说刘备大军已于前日抵达江陵,面见了马良等人后,了解了荆州前线的战况。
果断命令张飞率军前去长沙援关羽,再令关平水军尽出,和自己水陆并进去救公安。
公安城四面被围,刘备亲自率麾下亲卫白毦军突入吴军防线。
白毦军是刘备亲自统领的帐下亲军,军中校尉多由刘备在徐州时的丹阳老兵提拔,士卒则多从西凉、南中等土族中挑选精壮之士,曾被诸葛亮称为“西方上兵”。
其“白毦”所指的是白毦军盔缨披甲皆缀以白羽,远望如雪潮翻涌,颇为壮观。
孙权等人在楼船上看得真切,急忙下令营寨中士兵尽出,支援围城阵地。
忽有一斥候登船来报,“关羽斩下了吕蒙将军右臂,已夺了长沙城,甘宁将军退回桂阳,向主公求援!”
孙权还未来得及发怒,身旁鲁肃突然口吐鲜血。
只见鲁肃痛苦地捂住胸口,叹息道:“若使公瑾(周瑜的字)在此,必不使我军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