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像刀子似的刮过脸颊、灌进喉咙,路明非觉得自己像被吊在过山车最顶端的娃娃,除了闭紧嘴巴以防把晚饭贡献给夜空,别的什么都做不了。
虽然他非常想抗议,非常非常想抗议,毕竟被一个妹子用公主抱的姿势带着乱窜实在过于羞耻,还是在高空这种毫无隐私毫无道德的超公开环境……奈何,他现在掉下去是真的会变成高空抛物的物。
这也才21世纪啊,就这么在大楼间飞来飞去真的好么,科学在哪里,牛顿在哪里,人家蜘蛛侠都要装模作样地吊几根绳子呢。
内心无力地吐槽着,视野也在高速变换,下方是流淌着灯火的苏合市街道,远处是墨蓝色的天幕和稀疏的星点。
夏弥终于换姿势了,只用一只手环着他的腰,把他放到了肩膀上——没错就是扛麻袋,另一只手则仿佛借力般,轻轻按在侧面居民楼刷着白灰的墙壁上。
奇妙的一幕随之发生,就在她指尖接触墙面的瞬间,那平整的墙壁仿佛投入石子的平静水面,无声无息地漾开一圈圈肉眼可见的、由微弱辉光组成的波纹。
涟漪扩散的刹那,她的脚尖在窄窄的空调外机平台极其轻巧地一点,两人便如失去重量般向前飞跃,扑向下一个借力点。
“我说……唔!”又是一次高速变向,路明非胃里一阵翻腾,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难得说话的机会转瞬即逝,他只能默默听夏弥细微的呼吸声,带着一丝运动的急促,但绝对谈不上吃力。
这家伙……在城市钢筋水泥的森林里蹦跶,简直跟在自己家后花园里跳格子一样自在。莫非这些年来,在这座海边的南方小城,在这一个个不为人知的夜晚,其实一直有这样一位小龙女在轻盈地蹦跶?
那种时候,她会前往何方,身边有同伴么,心里又会想些什么呢?路明非不禁多了些淡淡的好奇,又很快都随夜风飘走。
追踪看起来会持续一阵子,哪怕路明非体测跑1000米都算剧烈运动的小身板总是诉苦,他也不得不渐渐习惯这种刺激的蹦迪。偶尔,下方街道会传来急促的警笛声,划破夜的宁静,还有两束明显不同于普通警车的强光探照灯在不远处的楼顶晃过,飞快地扫视着几栋高层写字楼的立面——大概是龙管局的。
路明非心头一紧,刚想提醒,却感觉夏弥贴着他后背的身体微微弓起,像一只敏锐察觉到猎物的猫。
下一次借力,她选择了一处完全陷入阴影的巨大广告牌支架后,轻盈地隐入黑暗,巧妙地避开了那强力灯光的扫射路径。她的动作流畅得没有半分迟滞,仿佛早就计算好了所有的光路死角。
“真是没效率……”她轻轻啧了一声。
声音很小,还带着其余不屑的嘟囔,都清晰地钻进路明非耳朵里。但路明非没法也不想对此发表任何意见,虽然这家伙的肌肤很香很软,城市高空的夜景也相当地赞,但他真的只祈祷赶快回到陆地的怀抱:“哦,大地母亲护佑着我。”
就在这时,夏弥的动作毫无征兆地停住了。他们正悬停在一栋写字楼的玻璃幕墙侧后方,冰冷的玻璃反射着都市杂乱的光源。
“找到了。”她低语,目光锐利地扫向斜下方大约三十多米外,另一栋稍矮些的旧商住楼的背面。
那栋楼的外墙有些破败,贴着早已褪色的马赛克瓷砖。两个模糊的人影,像壁虎一样紧紧贴着墙壁的转角阴影处,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正紧张地向下缓慢挪动。大概就是胡英俊和张小丽。
两人显然也察觉到了危险,同时压力很大的样子,动作僵硬而谨慎,如同惊弓之鸟。
“倒是挺会躲。”夏弥嘴角微微勾起。
路明非不知道她具体做了什么,只感觉她按在幕墙玻璃上的那只手微微一压,似乎便有无声的力量瞬间传导开去。
不是打碎,而是“粉碎”或“崩解”,整面两人身下依附着的墙壁区域,大约十几平米的范围——包括他们脚下踩着的窗户护栏、手扣着的瓷砖缝隙,连同粗糙的水泥层,瞬间化为无数细碎均匀的石粉、水泥渣和瓷砖碎屑!
这也绝不是爆炸,虽然这么形容很抽象,但就以路明非的观感而言……那片区域确实就像是被捏碎了心脏或支撑全身结构的支点,所以在瞬间变为了死亡与毁灭的状态。
没给两个混血种任何惊叫的机会,那漫天飞散的粉末和碎屑并未散开,反而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聚拢、压缩!眨眼间,粉尘凝固成一个巨大而清晰的形状——一只扁平、坚硬的、由水泥粉尘构成的巨大手掌!
那只“手掌”出现得如此迅捷无声,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突兀,对着蜷缩在墙角的那对情侣,像拂开桌面灰尘般,漫不经心地“扇”了过去!
砰!
一声闷响在寂静的夜晚格外清晰,但远不如警笛声刺耳。
胡英俊和张小丽连惨叫都只发出一半,就像两只被苍蝇拍击中的蚊子,被那股强大的力量狠狠地从近五层楼高的地方拍落,直直砸向下方一条狭窄、堆着破旧垃圾桶和杂物的小巷深处。
烟尘四起,两声压抑的痛哼随之传来。
夏弥抱着路明非,身体前倾,如同俯冲的鹰隼,轻盈地追着坠落轨迹滑翔而下。几秒钟后,两人稳稳落在巷口昏暗的路灯边。
双脚踩上坚实冰冷的地面,路明非腿肚子还有点发软,连忙扶住旁边一个锈迹斑斑的铁制垃圾桶稳住身体。
“行不行啊你!”夏弥在旁边嘲笑:“这就虚了?”
“你是不是忘了……我其实只是个脆皮中学生?”路明非怨念满满。
“中学生怎么了,中学生已经是该拯救世界的年纪啦!或者……”夏弥笑意不减,露出锋利的小虎牙:“毁灭世界也行。”
“少扯皮。人找到了,你来还是我来?”
“你来能干嘛?叙叙你们那并不存在的同学情谊,还是软绵绵地讲‘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老实看着吧,今晚可是我的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