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头顿时忙碌起来,大量守军纷纷来到战斗位置。
“弓弩手,检查箭矢!火铳手,装药填弹!炮手,瞄准城下敌军!”
张世泽大喊发布命令,再由传令官将命令逐层传达下去。
刘文炳在一旁协助调度,挨个检查炮位,不经意往城下瞥了一眼,正看到陈演坐着吊篮落了地。
“公爷!你快看!”
刘文炳急忙指向下方,声音带着惊愕。
张世泽伸头望去,满脸不解,问道:“他……他要做什么?”
“不知道啊!”
“算逑,不管他了!”
闯军骑兵已经越来越近,卷起的烟尘清晰可见。
张世泽哪里还顾得上陈演,立刻举起手:“火炮准备,先把正阳桥给我炸了!”
正阳门外有一道护城河,护城河上有一座石桥,名曰正阳桥。
这座桥是通往内城的唯一通道,炸桥就表明要拼命了。
“公爷且慢!”
刘文炳突然出声阻止,然后说道:“这波闯军……来得蹊跷!”
张世泽反问道:“哪里蹊跷了?闯贼兵临城下,派队骑兵耀武扬威,有何奇怪?”
刘文炳却神色凝重,说道:“若闯贼已经害了陛下,准备发起决战,必然是大炮开路,岂会只派区区百余骑前来?骑兵攻城,这……不合常理啊!”
“这倒也是……”
张世泽稍加沉吟,扬着的手缓缓放了下来。
刘文炳想了想,接着说道:“依我看,这队骑兵,八成是来下战书的!”
张世泽不禁骂道:“他娘的,下个战书,至于派这么多骑兵吗?”
“公爷刚刚也说过了,闯贼自以为胜券在握,前来耀武扬威。”
“哼!”
张世泽冷哼一声,果断下令:“传我命令,所有火炮、火铳、弓箭手,原地待命,随时准备战斗!”
城头的紧张气氛依然凝重,所有人紧紧盯着城下。
在所有人的注视中,一个人影跌跌撞撞冲向正阳桥,正是刚刚出城的陈演。
刘宗敏率领的百人骑兵已至桥前,马蹄卷起的漫天尘土。
陈演站在正阳桥上,扑通跪倒,俯首拜下,口中道:“罪臣陈演,恭迎王师大驾!王师天威,扫荡腐朽明廷,解万民于倒悬!京城百姓久盼王师如久旱盼甘霖啊!”
城头上,刘文炳恍然大悟:“坏了,这老小子是去投降的!”
张世泽也反应过来,满脸怒容道:“临阵投敌,来人,取我弓来!”
手下人拿来一张开元弓,张世泽伸手接过,抽出一支箭,搭在弓弦上。
刘宗敏勒住马,上前问道:“你是何人?”
陈演顿时心头一喜,以为终于搭上了话,赶忙回道:“禀将军!罪臣乃前明内阁首辅、吏部尚书陈演!只因崇祯皇帝昏聩无能,刚愎自用,任用奸佞,致使天下板荡,民不聊生!罪臣早已对其彻底失望,愤而辞官归隐!今日听闻闯王义军先锋神兵天降,特冒死出城,恭迎王师入城,拯万民于水火!”
刘宗敏转头看向朱由检,脸上满是玩味的笑意。
虽然没有说话,但是意思很明显了,这就是你的臣子?
朱由检臊得满脸通红,我这个当皇帝的亲自去敌营谈判,而你身为臣子,不想着如何御敌,竟然主动跑过来投诚!你就这么等不及吗?
两人都没有说话,现场顿时安静下来。
陈演心中忐忑,连忙伸手入怀,取出一封信,双手高高捧起,举过头顶。
“将军明鉴!此乃京城内众多有识之士,痛恨崇祯暴政,翘首以盼王师,联名所书之请愿信!我等皆愿效忠新朝,只求将军速速挥师入城,诛杀昏君,荡涤乾坤!那崇祯已是众叛亲离,天怒人怨,城内人心惶惶,皆盼王师如盼甘霖啊!此信便是明证!”
“哈哈哈……”
刘宗敏哈哈大笑起来,然后说道:“还有信呢?”
陈演听到笑声,心中稍安,神态恭敬道:“将军明鉴!我等心意拳拳!其实,臣等早欲为王师效力!奈何崇祯疑心深重,我等不敢轻举妄动……”
说到这里,陈演小心地抬起头,想观察刘宗敏脸色。
刘宗敏已经翻身下马,从人群中拉出了一匹浑身枣红的马。
马背上,端坐着一个人,竟然有些眼熟。
陈演突然呆住,因为那张脸……
霎那间,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直冲头顶!
他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用力揉了揉眼睛,再定睛看去。
没错!马背上正是大明皇帝,朱由检!
陈演彻底懵了,大脑一片空白,嘴巴微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完全无法理解眼前这一幕,崇祯皇帝怎么会在这里?
这……这不合理啊!
刘宗敏脸上满是戏谑之色,说道:“陛下,您看……该怎么办?”
城头上,张世泽拉了个满弓,瞄准陈演的后背,准备给他来个一箭穿心。
“公爷,且慢!”
突然之间,刘文炳再次将他拦下。
张世泽有些不悦,问道:“又怎么了?”
刘文炳伸手指着城下:“你看……那人是不是陛下?”
张世泽刚刚只盯着陈演,并未注意到敌阵。
此时被刘文炳提醒,这才抬眼看去,激动道:“没错,是陛下!”
虽然离得较远,但是看那人的穿着打扮,一眼就能认出来。
刘文炳喃喃道:“陛下为何在闯军阵中?难道说……”
张世泽顿时激动起来,说道:“看来,陛下谈成了!”
刘文炳问道:“现在该怎么办?”
“开城门,迎接陛下进城啊!”
“可是……”
刘文炳突然变得迟疑起来。
张世泽问道:“看到陛下,你还担心什么?”
刘文炳神色很纠结,最终说道:“天子叫门这种事,大明朝也不是没有过……”
张世泽经过提醒,脑海里想起曾经不堪回首的往事。
正统十四年,土木之变,皇帝被俘,七十二名功勋战死。
其中就有他的祖宗,也是当时大明勋贵之首,第二任英国公张辅。
“应该不会吧,你看,陛下的行动并没有受限,还有人牵马……”
刘文炳说道:“给陛下牵马那人,好像是刘宗敏?”
张世泽并未见过刘宗敏,问道:“你认得?”
刘文炳说道:“我看过这些贼首的画像,此人和画像中的刘宗敏有几分神似。”
张世泽顿时陷入沉思,喃喃道:“刘宗敏给陛下牵马,这,这……”
现在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要么谈成了,刘宗敏愿意效忠。
要么就是谈崩了,刘宗敏带着崇祯皇帝叫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