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带着从雄鸡石眼中取出的兵书,我回到住处,迫不及待地翻开。书中的内容晦涩难懂,满是古老的文字和奇怪的图案,但我还是从中发现了一些关键线索。
“老张,你看这处漩涡图案旁边的注解,像不像在说暗河有暗流?”我指着兵书里的朱红批注,对着蹲在火堆旁磨匕首的同伴喊道。火苗噼啪作响,将他满是胡茬的脸映得忽明忽暗。
老张头抬眼瞥了瞥,粗糙的手指在书页上摩挲片刻:“这蝌蚪文我认得几个,‘旋渊生险,需循左壁’,意思是漩涡里藏着危险,得靠着左边石壁走。”他往火堆里添了块松柴,火星子溅起来落在破旧的帆布背包上,“你确定要去?前天进山采药的老王说,那山洞半夜能听见锁链响。”
我把兵书折角处抚平,指尖划过暗河流域的手绘地图:“兵书里标着暗河尽头有栈道遗址,说不定就是诸葛亮当年运粮的通道。要是能找到实物,比守着这破林场强百倍。”窗外的山风卷着松涛撞在木板上,像有人在外面急促地敲门。
老张往靴子里塞了把开山刀,喉结滚动了两下:“我侄儿子在县里博物馆当差,上次来还说缺东汉的文物。不过——”他忽然压低声音,“去年山洪冲出来的那具骨架,你还记得不?脖子上套着铁镣,就卡在暗河入口的石缝里。”
我抓起墙角的矿灯晃了晃,光束在天花板上扫出蛛网的影子:“那是盗墓贼内讧丢在那儿的。兵书里画着避水符,贴身戴着能防暗流。”说着从怀里掏出块青铜令牌,上面的夔龙纹在火光下泛着冷光,“这是从雄鸡石眼里掉出来的,你看这纹路,跟暗河地图边缘的标记对上了。”
天刚蒙蒙亮时,我们背着绳索和防水布钻进了山洞。潮湿的空气里混着蝙蝠粪的腥气,矿灯的光柱切开黑暗,照见洞壁上模糊的凿痕。“这是人工开凿的痕迹。”老张用匕首刮下墙灰,露出里面整齐的青灰色石砖,“看这工艺,像是汉代的。”
往前走了约莫百十米,哗啦的水声越来越清晰。转过一道弯,暗河突然出现在眼前,湍急的水流撞击着礁石,激起的水雾在矿灯光晕里折射出彩虹。“就在这儿。”我指着岸边一块刻着星象图的岩石,“兵书里说水位每月初三会降到膝盖,今天正好是初三。”
老张把绳索一端系在岩石上,另一端缠在腰上打了个水手结:“我先探路。”他刚踏入河水,突然“嘶”了一声猛地缩回脚,“这水冰得邪门,像是掺了冰碴子。”
我蹲下身摸了摸水面,指尖传来刺骨的寒意:“兵书里说暗河连着雪山融水,穿了防水裤也得快点走。”说着把青铜令牌解下来塞给他,“把这个戴上,兵书说能避寒。”
他将令牌塞进贴身的衣袋,刚走出去三步,突然喊了声“小心”。我转头时,只见他正拼命往岸边扑,身后的水流里卷起个逆时针旋转的漩涡,像只无形的手要把人往河底拖。“左边!往左边石壁靠!”我拽着绳索往后拉,看见他手脚并用地扒住石壁上的凸岩,防水裤已经被漩涡卷得褪到了膝盖。
“他娘的,这漩涡真会追人!”老张喘着粗气爬上岩石,裤腿滴下来的水在石面上积成小水洼,“刚才脚底下好像被什么东西抓了一下,滑溜溜的。”他解下腰间的开山刀,刀刃在矿灯下闪着寒光。
我往漩涡里扔了块石头,看着它打着转沉下去,水面上瞬间冒起一串气泡:“兵书里画着漩涡底下有铁链,大概是当年固定木筏用的,现在锈得只剩铁链头,专勾人的脚。”
顺着左壁往前走,河水渐渐没过膝盖。洞顶的钟乳石时不时滴下水珠,砸在水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你看前面。”老张突然停住脚步,矿灯指向暗河中央,那里的水流打着诡异的圆圈,水面上漂浮着几片腐烂的木板,“那漩涡比刚才的大得多。”
我从背包里掏出兵书翻开,借着矿灯光看清注解:“这里是‘九曲回肠’,得踩着河底的石墩走。兵书说石墩上刻着箭头,跟着箭头方向准没错。”说着深吸一口气踏入漩涡区,脚果然踩到了坚硬的物体。
“往左拐!”老张在后面喊道,“第三个石墩上有箭头!”水流突然变得湍急,我感觉右腿被一股力量往外侧拽,低头一看,浑浊的水里隐约有铁链缠绕上来。“用刀割!”老张扔过来一把潜水刀,我接住时差点被水流冲得失去平衡,刀刃砍在铁链上迸出火星,那锈迹斑斑的铁环居然没断。
“别硬砍!”老张趟水过来,指着铁链衔接处,“砍锁扣!这些都是连环锁,断一节就能解开。”他的矿灯突然扫到我身后,“小心上面!”
我猛地抬头,看见洞顶垂下的石笋正在往下滴水,水珠落在水面上却没有散开,反而聚成小小的水洼在河面上滑动。“是瘴气!”老张迅速掏出防毒面具戴上,“兵书里说暗河下游有硫磺矿,这是硫化氢气团,吸一口就完了。”
我们憋着气往前冲,直到穿过那片瘴气区,才敢摘下面具大口喘气。老张抹了把脸上的冷汗,矿灯在前方扫过,忽然停在一处石壁凹陷处:“你看那是什么?”
我顺着光束看去,凹陷里堆着些腐朽的木箱,边角处露出几枚生锈的箭镞。“像是军械库。”我凑近用匕首撬开最上面的箱子,里面整齐码着的弩箭已经氧化成青灰色,但箭尾的羽毛纹路还清晰可见。“这是诸葛连弩的配件!”我激动地转头,却发现老张正盯着箱底的烙印出神。
“这是‘汉’字的篆书。”他用手指拂去灰尘,“还有个‘亮’字,难不成真是诸葛亮当年的军备库?”话音刚落,洞顶突然落下几块碎石,砸在水面上溅起水花。“不好,刚才冲瘴气的时候动静太大,可能惊动了岩层。”老张急忙把背包拽过来,“快装点东西,咱们得赶紧撤。”
我正想把连弩配件往包里塞,兵书突然从怀里滑出来掉在水面上。慌忙去捞时,却看见 pages间夹着的羊皮纸飘了起来,上面的墨迹在水光里渐渐显露出新的图案——是条向上的石阶。“老张你看!”我指着羊皮纸,“暗河还有往上的通道,说不定能通到栈道!”
他接过羊皮纸对着光看了半晌,突然一拍大腿:“这是竖井的结构图!你看这比例尺,应该就在前面那片石笋林后面。”说着背起背包往前行,矿灯的光束在石笋间穿梭,照见岩壁上隐约的凿痕。“这些石笋是人为排列的,用来掩人耳目。”老张用开山刀拨开挡路的石笋,果然露出后面的竖井入口,井口盖着块布满青苔的石板。
掀开石板的瞬间,一股带着霉味的风从下面涌上来。我往下扔了块石头,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落地的回声。“这得有十几米深。”老张往井里探了探,“绳子够长吗?”我检查了下背包里的攀岩绳,长度应该足够,但磨损处让人心头发紧。“兵书里说竖井里有铁环可以借力。”我指着羊皮纸上的标记,“每隔三米有个铁环嵌在岩壁里,能当扶手。”
老张把绳索系在旁边的石笋上打了个死结,用力拽了拽:“我先下。”他抓着绳子往下探身,双脚刚接触到第一个铁环,就听见“咔哒”一声脆响——铁环竟然松动了。“他娘的,年久失修!”他赶紧调整姿势,改用脚尖踩着岩壁凸起处,“你下来的时候注意,别全指望铁环。”
我紧随其后往下爬,潮湿的岩壁沾满黏液,好几次脚都差点打滑。爬到一半时,老张突然停在前面的平台上:“这有具骸骨。”他的声音带着颤音,矿灯照出骸骨旁散落的铜剑和玉璧,“看这衣冠,像是个军官。”
我凑近细看,骸骨的手指骨紧紧攥着块竹简,上面的隶书已经模糊,但“粮道危”三个字还能辨认。“是守粮道的士兵。”我叹了口气,“估计是被困在这里饿死的。”老张却注意到骸骨腰间的令牌,捡起来对着光看:“这令牌和你那块青铜牌纹路一样,只是多了个‘卫’字。”
正说着,竖井下方突然传来锁链拖动的声响,哗啦啦的声音在空旷的井道里回荡。“是老王说的锁链响!”老张猛地把矿灯往下照,光束里隐约看见水面上漂着个黑影,正随着暗流缓缓移动。“像是艘木筏。”我盯着黑影,“上面好像还绑着铁链。”
“不管是什么,先上去再说。”老张加快攀爬速度,“这竖井不安全,铁链声说不定是机关启动的信号。”等我们爬到井口,才发现这里竟是个天然溶洞,洞壁上的钟乳石千姿百态,其中一根酷似展翅的雄鹰,鹰嘴处还嵌着块青铜箭簇。
“这箭簇和刚才箱子里的弩箭是一套的。”老张把箭簇拔下来,“上面的划痕像是长期搭在栈道栏杆上造成的。”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我看见溶洞尽头有道裂缝,阳光正从裂缝里透进来,照亮了外面悬空的木板——正是栈道遗址。
我们趴在裂缝边往下看,栈道沿着陡峭的山壁蜿蜒延伸,下面是万丈深渊,几根残存的木柱插在岩壁里,上面还缠着腐朽的麻绳。“兵书里说的运粮通道就是这个。”我激动地掏出相机,“拍下来给县里博物馆,肯定能轰动。”老张却突然按住我的手,指着栈道中间的凹陷处:“你看那是不是个人影?”
光束扫过去,果然看见个穿着迷彩服的人正蹲在栈道上凿着什么。“是盗墓贼!”老张骂了句,“难怪去年山洪冲出来的骨架戴着铁镣,估计是分赃不均被同伙杀了。”我们悄悄绕到裂缝外侧,打算从侧面包抄,却听见那人突然发出一声惨叫,接着就看见他抱着腿滚下栈道,消失在云雾里。
“怎么回事?”我正想探头去看,栈道突然剧烈晃动起来,几根木柱应声断裂。“快跑!栈道要塌了!”老张拽着我往回跑,身后传来木板断裂的巨响。等我们跌回溶洞,才发现刚才那人凿的地方露出了个暗格,里面的金光顺着裂缝飘进来——是堆金饼。
“是汉代的马蹄金。”老张捡起块滚到脚边的金饼,上面的铭文还清晰可辨,“这下发大财了?”他话音刚落,溶洞突然开始震动,洞顶的石块像雨点般落下。“不好,盗墓贼凿坏了承重柱!”我拽着他往竖井方向跑,“快从原路返回,再晚就被埋在里面了!”
跑回暗河时,水面已经上涨了不少,之前的漩涡变得更加湍急。“水位在涨,初三的低水位期要过了。”老张把金饼塞进防水袋,“兵书里说的避水符好像失灵了,这水流比刚才急了三倍。”我突然想起雄鸡石眼里的兵书夹层,赶紧翻出来查看,果然在最后一页发现了新的注解:“月过中天,水漫九曲,需借石为舟。”
“是说用石笋当船?”老张盯着旁边的石笋林,“可这些石笋都和岩壁连着,怎么弄下来?”我指着石笋底部的缝隙:“你看这缝隙里有凿痕,是可以移动的!”我们合力推开最大的一根石笋,果然露出下面的凹槽,里面还垫着层木板。“这是当年的应急渡船。”老张兴奋地跳上去,“快上来,水流要漫过膝盖了!”
石笋在暗流里缓缓移动,我们用匕首当桨,顺着水流往洞口漂。路过之前的军械库时,我看见那些木箱正在水里沉浮,突然想起兵书里的一句话:“器随粮行,粮尽器藏”。“老张,这些军械不能留给盗墓贼!”我抓起块石头砸向木箱,“让它们沉到暗河底,至少能保住文物。”
等我们漂出洞口,天已经黑了。山风依旧呼啸,但这次听起来却像是胜利的号角。老张掏出那块带“亮”字的烙印,在月光下反复看着:“明天我就带我侄子来,把这里保护起来。”我摸着怀里的兵书,突然明白有些东西比发财更重要——那是历史的传承,是先人的智慧,更是我们守护的责任。
暗河的水流依旧湍急,仿佛在诉说着千年前的秘密。而我们知道,这个秘密将永远被珍藏,成为蜀道之上最动人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