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霍羡二人听到远处有欢呼声传来。
“呼汉儿,神射!”
“当得射雕之名!”
靶场上,少年人奔驰骏马,脚踩马镫,俯身连射十箭,尽皆中靶心。俯仰调息之间,将连续开弓的乏力缓解,脸上残留的潮红,半是劳累半是激动。
霍羡在一旁与阎望笑道:“射雕可不是单有准度就可以,要能尽开强弓才有机会。”
呼汉儿身旁的督众高呼起哄:“挑战镇主!挑战镇主!”
被认为足以挑战最强者,是草原人的最高荣誉,呼汉儿也不例外。作为一个鲜卑、汉人混血的镇民出身,呼汉儿就是向往霍羡的武力,才愿意追随于他。
呼汉儿对天虚射一箭:“镇主大人,可愿一试?”
“好!”
霍羡起身跨上骏马,对于部下的挑战他从不拒绝,甚至鼓励其中优异者向他发起挑战。
虽然除了和李克之掰手腕以外,至今还未有人能赢过他,但也不乏有人能通过武力,在霍羡这里谋取职位和进入镇卫。
黑岩疾驰而过,霍羡豪气的笑声传遍四野:“我身无弓矢,谁愿与之?”
闻言,草场上试练弓箭的部众尽皆沸腾,将手中平日珍惜的角弓高举乃至抛起,争抢着要让霍羡使用自己的弓矢。
霍羡并未细致挑选,从马上虚身站起,接住最先扔掷而来的一张弓,又从其他人手中接过两个箭袋挂于马侧。
被选中的弓矢主人大声欢呼,迎接着他人羡慕的眼光。
霍羡胯下黑岩脚步不停,径直带着他往靶子处奔去。
受限于角弓的材质磅数,霍羡并未选择在距离上压过呼汉儿,而是他最擅长的箭速。
只见霍羡右手五指之间各抓一箭,于奔马之上将四支箭矢接连射出,每过一靶,便又故技重施抽出四支箭矢连射。
虽然霍羡射箭的姿势严重变形,但仍然尽数射中靶心。
同样的距离,同样的时间,呼汉儿十箭十靶,霍羡却能连续射出四十箭,尽数中靶。
虽是短弓,但短时间内连射四十箭,也远远超过了普通人身体的极限,何况霍羡仍能保持精准度。
呼汉儿是个十六岁的半大小子,连开十弓已让他手臂酸软,而霍羡射出的足足是其四倍。
在旁人的眼里,霍羡的手臂仿佛舞成幻影,箭矢如传说中的连弩一般倾泻而出,在空中连成数道黑线,尽头链接着远处的靶子。
每当箭落在靶子上,一旁看顾之人便要大喊一声:“皆中靶心矣!”接着,靶场上便传来一阵欢呼声。
十声“皆中靶心”过后,霍羡举起手中弓,彰显着自己的存在,享受自己的荣誉。
“镇主神射!”
“镇主一人,便足可当四射雕者!”
阎望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神色复杂,自古以来虽然文武并不分家,但武极者大多弱于文学智谋,智极者又不善于习武之道。大概是因为人的精力有限,难以兼顾。
可霍羡比他聪明,武力更是无需质疑,让阎望觉得自己有些多余。自幼作为阎氏的嫡长子,阎望一直在赞誉中成长,弓马娴熟、敏而机智,可见了霍羡之后,自己却仿若一文不值。
这让阎望不禁发出和徐讷同样的感慨,莫非这世上真有天生圣人吗?
他的想法也在逐渐改变。原本他觉得虽然被看穿不怀好意的目的,但部落民毕竟还需要镇兵共抗北魏大军,不会真的清除他们,甚至在战事不利时还要倚重镇城势力。
待得时机合适,仍能按最初所想跳反。似柔玄、抚冥的部落民,都已被镇城势力彻底忽悠住。
可现在他觉得,就这么跟霍羡走下去,未尝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至于自己那些乡党姻亲,之后再看情况吧。
霍羡将角弓和箭壶还给其主人,又拍了拍呼汉儿的肩膀,认可道:“勤加练习,其时若至,天下皆闻汝武名!”
这种空头支票霍羡已经开得不少了,但他都一一记在心里。
没有别的表示,是因为呼汉儿本就是他的镇卫,属于重点培养对象,这时候下到各督做督主,对这个年轻人的未来发展并不合适。
呼汉儿毕竟只是个半大少年,听闻霍羡的赞许,兴奋地说不出话,只用力点了点头。
草场上的呼喊来得快,去得也快。霍羡连中四十箭,对他们来说确实是神迹,但谁让是霍羡做的呢?
在东部二镇,尤其是霍羡自己的部众中,霍羡的武名已经上升到一个难以想象的地步。甚至据传有人每日练武前,会编织一个草人贴上霍羡的名字,然后虔诚的拜三拜。
虽是如此,霍羡并未自满,他始终告诫自己,个人武力是有极限的,强如霸王亦要自刎乌江,丈夫立业还是要凭借智慧。
远处一骑驰来,正是木各。
他靠近后低声说道:“霍驹大人,护骨延大人召诸部首领议事。”
“护骨延大人说,魏人,要来了。”
霍羡神色一动:“魏人可算来了,再等下去,髀肉渐生啊。”
“南归,与我同去!”霍羡喊了阎望一声。
勿需多言,阎望见到护骨部来人,又见霍羡招呼自己同去,便猜到是何事。
常言道,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盖因每个人想法并不一致,即使短智之人也可能偶有一得,更何况是阎望?
霍羡带着阎望前往护骨部驻地,随着木各径直去见护骨延。
霍羡到达护骨部大帐时,帐内只有寥寥几人,护骨延、沙弥疾和曷鲁,其余还有少数贺祁等大部的酋帅、贺兰铁伐等镇城势力的代表。
看来是场小会,俗话说大会谈小事,小会谈大事,护骨延自然是对这场即将到来的战役极为重视。
“据沃野匈奴破六韩部的消息,魏人已筹备军资、聚集兵将,从西路兴兵北伐,准备出云中,过白道口,攻势直指沃野镇。”
“此外,我们在怀朔、武川的哨骑也探知到其异动频频,有出兵的征兆。二镇如今只剩镇城镇民,后力不济,应只以牵制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