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溃如山倒,更何况是投降。
没过多久,护骨延和沙弥疾便带领本部占领了东西城墙,这也意味着之后镇城再有任何反抗都没有意义。
吐斤洛周则带领吐斤部嫡系从大门入城,快速占领关键点位,将被留置在北城的镇兵家眷聚拢。
桓冲带领的那几百伪装成粮夫的护骨部族人,也紧跟着冒了出来。他们本是要在城内四处生乱,扰乱镇兵的战意,结果他们还未来得及动,就已经结束了。
南长城横穿柔玄镇城,将镇城分成南北两城,已经投降的镇兵居北城,尚未投降的镇兵居南城,双方正依长城对峙,通过长城的通道互相对视。
之前和霍羡见过面的军主面色难堪,正如北城军主之前所料,他们打的就是卖掉同僚的主意,等同僚死的差不多了,他们再用遗产去投降部落民。
但显然北城军主也十分了解自己的同僚,还未打出真火,便直接先一步降了。
霍羡见到这一幕,也是意识到为什么,之前那些军主投降的这么干脆。
如此来看,那这场柔玄攻城战基本就要结束了。说白了,关键就两点,失去镇将元恭指挥,以及被攻破城门,军主们便不愿继续打下去了。
也难怪历史上除怀朔、武川外的边缘四镇都轻易沦陷。各个都抱着“打仗即打账”的想法,就怕遇到部落民这些光脚的。
南城的军主也不磨叽:“主事者何在?我等愿降。”
吐斤洛周从后面赶来:“吐斤洛周在此,既愿投降,先放下兵器,出城屯扎,后请诸位军主于城内共同议事。”
战事无比顺利,令吐斤洛周态度良好,虽然和镇城势力之间龌龊多年,但现在都是自己人了。
这也是游牧民族的扩张风格,优点是势力膨胀得快,滚雪球一般十年就能滚出个草原霸主,但往往根基不稳,过一段时间便要“改朝换代”。
南城一位军主,也就是那首先建议改换门庭者,此时又站出来提了件事:“镇城中并非只有我们这些军功勋贵之后,另也有些后来的豪族势力,酋帅若要粮,还需向这些人取,我等可为之引路。”
坑不掉军主同僚,便只能坑另一批人了,总要有些人来填部落民的坑。
他所说的后来豪族势力,便是在对外战争浪潮衰弱后,才来到六镇的豪族,他们往往在中原难以为继,被迫来到六镇,凭借家族底蕴也能立足,却无力插足六镇军事。
霍羡饶有兴味地看向吐斤洛周,看他如何抉择。按理说,这些根基不稳的小豪族更好掌握,用来制衡军主势力或许是个很好的选择,至于粮食完全可以雨露均沾的抢,而非只盯着几家。
但吐斤洛周脑子里没有这些,他并不理解中原人的弯弯绕绕,只觉得这军主说的没问题,若是先行除掉一些镇城势力,便不用给他们留粮食了。
“此言甚好,带路。”
霍羡摇了摇头转身离去,不再理会这边即将发生的腥风血雨。霍羡已经做好南下的计划,吐斤洛周未来如何都与他无太大关系。
回到翁城城墙上,霍羡的镇卫还在那里休整,尸骸与血迹在脚下铺开,但没有人会介意。
李克之靠在城垛上剧烈喘息着,身上的软肉硬肉不停抖动。别看只战了一刻时间,对于霍羡连热身都算不上,但李克之却是每一锤皆尽全力,战事一停,便控制不住躺靠在城墙上。
李克之的武力很强。蛮力这东西挺不讲理的,力气大的人不只是攻击力高,实则速度也快,全力爆发下,就算是霍羡也要被撵得到处跑。
但李克之用力缺乏技巧,消耗速度很快,和霍羡是两个极端。
见到霍羡过来,李克之撑着身体站了起来,却又被霍羡按了回去。
“先休息会儿吧。”
霍羡在李克之身旁坐下,问向其他镇卫:“伤亡如何?”
接连六、七道声音交错响起:“死者三人,伤者五人。”声音落罢,所有出声之人眼中冒火的互相瞪视。
霍羡笑了笑,他没有问具体某个人,便是想看看谁会在战后留心观察战损情况,没想到有心之人还挺多。
霍羡收到信息后并没有任何表示,留心也并不能就说明适合做领导者,不过霍羡还是对出声之人多留意几分。
死者都是死于矛伤,他们持盾护于李克之身侧,被镇兵抓住机会刺杀。
霍羡上前查看几个受伤之人,基本都是中了流矢,伤处不在致命位置,有深有浅,均已做好简单地处理。
镇卫中像陆獒几人,都是和霍羡出猎过几次的弟兄,跟霍羡学过箭伤处理的技巧和注意事项,粗略知道怎么营造无菌环境。
但霍羡还是借这个机会,给其他新人讲一讲其中原理,之后再让他们到徐讷那里进修一下正规手法,学用结合。
“在我们身边,存在着许多微小的东西,小到我们看不见,这些东西有的有害,有的无害。之所以有的人受伤后会发热而死,就是这些东西从伤口处进入人体捣乱,俗称为中了邪气,因此处理伤口的关键就是隔绝他们。”
“已知热水、新鲜尿液和酒水都能驱散这些邪物,故而伤口和包扎物均要先用这些处理。”
酒精是最合适的,可惜就北地这个粮荒的状态,显然是没有酿酒的条件。
“我给大家做个示范……”
霍羡并未讲得很学术,而是尽力去贴合草原生活的认知,他穿越得早,也算半个土著,讲起来并没有障碍。
镇卫们看着认真讲解的霍羡,一时间有些迷了眼。他们已经见识了霍羡的强大,霍羡一个人便足以顶住一边城墙的镇兵,也见识过霍羡的智慧,博知古史、通晓今事。
虽然平日很少见过霍羡的笑容,但能感觉到霍羡并不残暴,这便足够了。
在这样的一个荒年,作为普通的草原人,能追随这样的领袖,是他们的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