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因镇兵不断后退,已经有部落民下到瓮城内,搬起门栓,从内部将瓮城门推开。
部落民在吐斤洛周的带领下,从大门处涌入翁城中。很多无心攻城的温和派,也在人潮的裹挟中被迫前进。
见部落民攻入瓮城,守北城门的镇兵畏惧地将北城门关闭,将城内城外隔离。
此时瓮城中尚滞留着大量镇兵家眷,此时正惊恐地看向涌入的部落民。
吐斤洛周见状大喊道:“瓮城家眷已为我等所执,若不速降尽杀之。”
他并不指望这样一句话就能让镇兵投降,但却可以瓦解镇兵的意志,给他们一个投降的理由。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收效并不明显。
其实瓮城中并没有那么多镇兵家眷。
镇城总人口在两万左右,核心是四千左右的镇兵,以及三千左右主职为铁匠、劳力的青壮年男子,他们大多也兼着耕地屯田的职责,其余便主要是女眷、老者和幼童。他们主要由鲜卑人、汉人以及少部分高车人组成,算是北镇的“良家子”。
遇到事情时,比如柔然来袭、部落民异动,就会视情况提前召回部分居住较远的镇兵及家眷,再加上刚刚放进去的家眷,故而此时被堵在瓮城里的家眷并不算很多。
至少顶在霍羡面前这一军的镇兵,明显家眷并没有困在瓮城中。
当然尽管没有这个事,霍羡面前的镇兵也已经支撑不住,正在军主的指挥下且战且退。
两军军主退到北城墙上,与驻守在北城墙上的另外几个军主汇合。
“我军也折损过半,剩下的便要交与诸位了。”
却见北城墙上的军主竟直接摇头拒绝:“这仗没法打,你往城内看。”
城内有什么?前部军主疑惑地回头看向城内,却没有发现什么特殊的。等等,没有发现?
看着只有家眷的北镇城,前部军主不禁发出疑问,我援兵呢?
整个镇城有四千镇兵,其余青壮年男子也不弱于部落民,怎么打到现在也未见其他军的援兵。
“会不会南边也有敌军,他们正在抵挡?”
“可笑,若真有敌军,早就有哨骑来知会我等,咱们这是被抛弃了。”已经想了一会儿的靠后军主冷笑道:“今日瓮城既破,元恭那老糊涂还被擒住,北城墙也就难守了。城外十万部落民,一股劲涌进来,镇兵挡不住。咱们那些同僚应是已做好改换门庭的准备了。”
“他们要投靠部落民,定是要奉上粮食,可眼下镇城里的粮食都被各势力分完,若要出粮,就只能先死一批军主了。”
“若是我们发发狠,多换掉几个部落民,那他们降的还更有价值呢。”
几人三言两语便道破了不在此地的军主的想法。
镇将的作用便体现在这里,别看几家军主都看不上元恭,但等到战时,还是需要镇将来协调各方出力,以求一个公平的结果。可惜元恭已栽在霍羡手中。
“那我等该怎么办?先退入镇城中吗?”
“不行,若我等退后,只怕会被两面夹击,别把我们的同僚想得太仁慈,就算是姻亲乡党也不会手软。”
换句话说,如果是他们今日并未轮值北城,也会做如此选择。
“至于怎么办?很简单,他们能降,我们也能降,我们还能先降,这朝廷的看门狗老子早就不相干了。”其中一个军主啐了一口痰:“诸位觉得怎样?要降便一起。”
“一起吧,我部镇兵家眷多尚留在瓮城,不得不降。”
最不情愿的是已经交战过的两个军主,他们损失已过半,现在投降以后就要比其他家矮一头。但另外几军军主不愿意打,他们二人也没有办法,只得叹息一声,谁让正好轮到自己守城门呢。
“事已至此,那便降吧。”
他们议论的功夫,霍羡也已带人从瓮城墙压到北城墙前,瓮城墙与北城墙彼此相连,前者稍矮一些,但仍可轻易在两者间移动。
霍羡刚要冲上北城墙,打开一个缺口,却听到城墙上的军主们喊道:“酋帅请先停手,我等愿降!”
言罢,城墙上的镇兵纷纷丢弃手中的兵器,证明他们所言非虚。
霍羡也没想到是这个结果。镇兵死亡数才不到四百人,相当于总数的十分之一,无论怎么算,也没到崩溃的比例,何况镇兵能据守城墙小巷,霍羡都已经做好打到明天天亮的准备了。
但转念一想,霍羡倒也没觉得太奇怪。按照前世历史来看,六镇之乱裹挟了大量镇城势力,说明这些军主本就有投降的心理基础,如今战事不利,就此投降也不为过。
霍羡没有放松警惕,冷漠道:“我等既已战过一场,岂能轻易受降。若诸位真有降心,当先打开城门,后随我入城清缴剩余镇兵。”
“小将可能做主?”城墙上的军主虽见霍羡勇猛,但还是觉得部落民中能做主的是吐斤洛周。
霍羡不欲与他过多解释,只说道:“我并非高车族人,与部落民是合作而已,自然是能够做主。”
他这话里每一句都没有问题,只是说得不全,会让军主们和元恭一样,以为霍羡来自于某个大势力。
军主们道:“若能证我等诚意,有何不可?”
他们本就是真心投降,自是要开城门的。虽然不愿意和其他镇兵刀兵相向,但根据推测来看其他镇兵早就准备投降了,到时不过就是去南城逛一圈而已。
镇兵干脆利落地拉起北城城门,然后在各军军主的带领下退入镇城之中。
北城墙上的变故,让后面的护骨延和吐斤洛周大吃一惊,沙弥疾亲自回到瓮城门处告知二人此消息。
“镇城竟降得如此干脆,莫非有诈?”
沙弥疾摇头:“霍驹说可信,并且已做出相应安排,即使是假戏,这些军主们也只能真做。”
“霍羡让我转达,现在的关键是趁机速速占领四周城墙高地,再选精锐入城,快速落定结果,免得军主们反悔。”
护骨延干脆点头:“传令,按阿羡所说,照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