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义仪式结束后,众人并未各奔东西,而是在湖畔继续休息一晚。
因为结义还有一个环节,就是双方晚上要睡在一起,以示互相信任以及无伤害对方之心。
虽然麻烦,但也正因这些环节,才让口头上的盟誓具有可信度。
霍羡对于男人和男人睡觉不感兴趣,找了个偏地待着去了。临夜前他拉过随行来的李复,嘱托他明日一早便可随吐斤洛周前往柔玄,做他准备做的事情。
李复并不知道这一趟来,护骨延和吐斤洛周在谈什么,正踌躇满志准备大展拳脚。届时他拉来几百个人,说不定镇主一高兴,直接把空置的镇治交给他。
霍羡并不关心李复的野望,他对李复的支持到此为止,若能表现的好,便和卢野一般当作左右手培养,若是表现一般,后续也可以去做督主、督治。
霍羡眼下最重视的还是攻破镇城之事,等六镇之乱彻底兴起后,便是他离开六镇,前往河北的时机。
——
北魏立朝以来,共在北方修建了两次长城,一次是明元帝拓跋嗣在六镇南侧修建的南长城,一次是孝文帝元宏在六镇以北修建的北长城。
南长城与镇城相距颇近,甚至彼此相连,共同构筑旧都防线。
长城是死物,单凭这漫长的城墙挡不住北方人的入侵,关键是长城沿途的戍堡,凭借较高的地势,足以监控周遭数里的敌情,并及时传递信息。
戍堡有大有小,核心大戍堡能屯扎二百人,小戍堡则只有二三十人,无论大小,皆设戍主一人、副戍二人。
戍堡中人也属于六镇编制,和其他六镇人没什么区别,都是被扔在北边的弃子。六镇镇民好歹有家眷在旁,至少能说得上热闹,戍堡内却只有同僚士卒,以及每天不变的巡查任务。
通玄戍便是南长城上的一个中型戍堡,位于柔玄镇和怀荒镇之间。
月光洒下,城墙上站岗的戍卒打了个哈欠,心里如往常一般计数着还有多久换班。至于城墙下的情况,他并没有过多关注。
年轻戍卒来此戍边已有三年了,就没看到过戍卒以外的人,更遑论是敌人。别说是他,很多老卒都未曾见过柔然人。说到底,这里是南长城,位于六镇的后方,柔然人脑袋抽了才会冒险来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正在心里抱怨着愚蠢朝廷,戍卒们未曾注意到一只手已经搭上了墙沿。
霍羡陡然翻身而上,匕首捅进昏昏沉沉的戍卒的喉咙,接连杀了三人,尸体倒地的动静才引起剩余两人的注意。两人正要叫喊,墙下飞来三支箭矢,将二人钉死。
城墙下,桓冲点燃火把向身后挥舞示意,无数身影在暗淡月色下涌上,无一人发出声响。
通玄戍并非大戍堡,无积囤转运职能,更多是用来紧急防御,故而是不向北开门的。若要从北侧入内,只能攀爬墙壁。
戍墙虽然不高,但仍有一丈余,并非人人都能攀越,只有少数身手矫健之人,在同伴的帮助下爬上城墙。
霍羡已经一人偷摸入内,他的目标是戍堡中的烽火台,这是唯一能快速传递出信息的方式。
戍堡内格局简单,一侧是马厩,另一侧是并排的五座营房,中间搭建个高台作为烽火。
霍羡并未进入营房,而是捡起张短弓,站在烽火台前等候。二十余人已翻进戍堡,向霍羡点头示意后冲向营房。
他们试探地推了一下门,发现土房的门均已从内部上锁,无奈之下互视一眼,一齐踹门而入。
老旧木门已承受了太多,倒下后还要被人快步践踏。戍卒们虽被踹门声惊醒,但长时间的松懈让他们没有立刻反应过来,被涌入的镇民快速杀戮,徒留嘲哳的叫喊声。
通玄戍戍主反应迅速,先是匿于床上,让其他戍卒吸引注意,趁镇民从身旁经过,提刀翻身砍倒一人。
桓冲见状轻哼一声,提刀上前冲去。他能连开百磅之弓,武力自也非比寻常。
刀若霹雳,划破夜色,却并未建功。戍主只是佯装与其对攻,实则就地一滚向门口翻去。他心里清楚,既然已经被人摸进戍堡,那便再无幸存之理,关键是点燃烽火,引起周边戍堡警示,让这些夜袭恶徒谋算落空。
桓冲冷视其一眼,没有去追逐这个可怜的将死之人,转身继续向内杀去。
戍主轻易地冲到屋外,见烽火台处仅有一人,心下大喜,便要向烽火台冲去,只需触动机括点燃烽火,便算不辱使命,家人能受赏而非受到牵连。
但迎接他的只有霍羡的箭矢。没有任何意外可言,不到十米的距离,戍主又无心躲闪,霎时便被箭矢贯穿喉咙,脱力扑倒在地。
对于霍羡来说,他的任务有点像打地鼠,五座营房门,谁往外跑就射谁。
接连又有几个戍卒趁乱逃出营房,却在露头的瞬间,被霍羡一一点头射杀,不允许任何人靠近烽火台。
片刻后,戍堡中的声音便止息了下来。桓冲带人从营房中走出,还顺便给躺在地上的尸体依次补刀。
“尸体共五十具,和床位数对的上,应已无活口。”
霍羡点头:“那便开始拆墙吧,运粮队可不会等我们太久。”
人这种高级动物想要翻越城墙,总是有各种办法,但马却比较费劲,长城的建立有一部分原因就是防马。
想要围剿运粮队,骑兵的机动力是必须的,故而他们必须破坏城墙。
选择通玄戍这一段长城,便是因为此处皆是夯土筑城,没有石砌,相对易于破坏。
桓冲点头应是,虽然霍羡不是他的上级,但从个人的角度,他十分尊敬霍羡。本就知晓霍羡的恐怖武力,在柔然大营见到百余横尸时更是无以复加。
作为强者,他尊重更强者。
在这段长城外,数百手持铁制锄铲的护骨部人正在待命,等桓冲走出来下达命令后,便开始破坏挖掘城墙上的夯土。
桓冲观察着工程的进度,口中喃喃道:
“约摸一日之功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