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兵若作战不力,尚可斩其亲属震慑。
然人质先溃,李式纵斩身旁府兵逼停亲属,亦是徒劳。
“公子敌我不分,何不擒他献与郭氾邀功?”
亲属已逃,后勤断绝,坚守无望。
既逆主难逃一死,不如搏个前程!
“公子!得罪了!”
……
赵义领部曲抵预定地点,弃尽器械,皆作流民状。
“别跟着我。”赵义头也不回,“我们已经扯平。”
蔡琰一滞,“何谓扯平?”
我让你免受糟蹋,你造乱解我困境,这不是扯平是何?
但赵义懒得解释,他深知只要自己做的没被人看见,别人只会相信她愿意相信的一面。
也就是:多说无益。
“无耻之徒!牙尖嘴利!我自李达箭下救你,你不思报恩,竟欲弃弱女子独行!”
蔡琰清楚,她这孤身一人流落在外,自是凶多吉少。
现无去处,只得依附赵义这一伙人。
“你是弱女子?看不出来。”
赵义打趣一声。
这蔡琰会掏刀子,能文能武的,哪儿弱了?
“休要多言!忘恩负义的家伙!”
“把话说清楚,我怎就忘恩负义?!”
赵义停步,令部曲歇息,怒而争辩。
“李傕待你不薄!与你脱奴籍、擢管事、赐钱粮,甚至把我…可你!背主而逃,非忘恩负义为何?”
即便蔡琰对李傕怀恨,可站在李傕的角度来看,赵义这也太不是人了。
“李傕既好,你何不守堡殉主?”赵义冷笑。
在赵义看来,这都是他努力付出、辛勤种地、精明运作换来。
他要是没历史天眼,种地也种不出名堂,那么沦为奴籍的他,丧失了士族身份的他,还会得到李傕赏识?
不然,他早如西门那些运粮奴客,毙于箭下!
他就是一个贱奴,懂些左道之术的贱奴!
仅此而已!
蔡琰语塞,竟拿她的话来噎她。
“你快走,别给我们引火过来。”赵义无情驱离,“你有你的历史使命。”
他唯念速离长安,前往汉中,老实种地。
目标明确得任何人都无法左右他。
女人只会影响赵义种地的速度。
“你怎能这般无情?!”
赵义笑,“我们之间本就没情,无情岂不正常?予你些粮,自谋生路去吧。”
“你…”
“你什么你?快走吧,等下就走不了了。”
再是回头。
见蔡琰把她的包袱递了过来。
“既是如此,还你道袍,还有你让我制的帛衣。我按照道袍尺寸制好。”
她还真学了制衣?
之前赵义只是调侃而已。
“未藏刀吧?”赵义看向衣物,莫名一激,下意识说着刺话。
赵义打心底就不相信别人会对他好。
无论是李傕还是蔡琰。
反倒是最开始与赵义不怎么对付的二虎,成了交心之人。
蔡琰气得顿足,“世间怎有你这种人?!”
此人警惕异常,似浑身带刺的刺猬。
“你又不是没向我掏过刀子。没见过我这种人是吧?那你现在见识到了。”把包袱绑好。
这年头,衣服可是宝贝。
麻衣不贴肉,不暖身还硌人。
丝帛所制之衣,虽不及绫、罗、绸、缎,也是平民可望不可及的好东西。
有一件体面衣服撑面,可以做成很多事了。
“跟着我们可以,但不能拖我们后腿。你要是拖后腿,我会毫不犹豫的把你抛弃。”
看在衣服的面子上,那就带她一截,再伺机把她蹬掉。
蔡琰默然随行。
真是一个无利不起早的冷血之人!
至离堡十里山坳,先遣部曲家眷皆在。
亲人团聚,唯缺二虎。
蔡琰见流民对赵义敬服拥戴,心惑难解。
此人诡诈自私、背主舌毒,何以得此人心?
好生矛盾的一个人啊!
熬煮粟米,补充体力。
“管事,接下来怎做?”
赵义起身,“救二虎!”
众人沉默。
半晌方有人嗫嚅,
“管事活命之恩,永世不忘。然二虎孤身一人,我等皆携家带口,刚脱虎穴,岂可再入狼群?”
“是极!焉能为一命,而又再搭人命进去?”
感激赵义这不是假,可让和家人团聚的他们再去犯险,很难能让他们答应。
人都是自私的。
牺牲二虎一个,其余都得保全,岂不划算?
赵义早有所料。
便起身背离,“愿救二虎者随我,不愿者南行入汉中讨活去吧。”
迟疑纠结之人不少,内心折磨。
赵义再道,“协力脱堡,互惠而已,都是为了活命,各取所需。勿给自己道德压力,我自是不会把粮收走的。”
赵义不再停留。
此前他还在管事的位置上,他就寻到此地,藏了些粮在此。
至于他们往后会如何,那就和赵义没有关系了。
“没想到,最后只有你跟来了。”赵义感慨,“你跟他们去汉中吧,活命的机会大些。”
蔡琰摇头,“我岂独为偷生?我已早存死志。”
“何意?”
“走吧。”蔡琰不答。
谁能知道她的苦痛?
自父亲死后,家中叔伯强占老家房产,她又被李式劫掠至此。
若不是身上白孝未销,可怜家中贞姬小妹尚未婚嫁。
她这大姐若是不在,不知小妹会被族中叔伯以何种利益交换,嫁到谁家。
若是遇得好人家,尚还不错。
而若是遇见如卫家这般势力,见蔡家中落,便撕毁婚书,那可遭罪万分。
蔡琰只想为父守完三年孝,再是为小妹寻到一门好婚事。
心愿若了,此世何恋?
“何故救不相干之人?”
蔡琰问出心中疑惑。
“他是好人,是我兄弟。”
二虎敢担险入贾诩之局,足矣。
赵义清楚,人皆自私,能够体会另外部曲的难处。
赵义虽寡薄,但他不会弃兄弟于危难。
二虎纵死,赵义亦要为其收尸安葬。这是他仅有的能力仅能做到之事。
“计将安出?”蔡琰询问。
赵义道,“谋副刀甲,混入军中打探。这需等待李傕支援而来,两军混战,尚有机会。”
蔡琰把她那贴身的匕首递给赵义,“谋两副。”
“不用,我自有把握。休息一下吧,养足精神。”
二人伏于矮坡后,至天微明。
赵义迷糊听见马蹄声,应该是传信探路的斥候。
‘咚咚咚~!’
摄人心魄的战鼓声响起!
赵义骤醒,“必是李傕援军至!两军交兵,便是混入郭营救二虎之机!”
忽闻身后窸窣,“救谁?”
“救二虎啊!还能救谁?”赵义猛惊,急旋身,“二虎?!你他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