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醉里挑灯看金钗 第49章 叔嫂密谋

作者:异世烽主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5-07-08 17:07: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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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仙茶楼顶楼雅间——“听风阁”

窗外,京城正午刚过的喧嚣如同潮水般涌动着。

车马粼粼,人声鼎沸,贩夫走卒的吆喝、丝竹管弦的靡音隐约交织,构成一幅浮世长卷。

然而,仅一窗之隔的“听风阁”内,却仿佛身处另一方天地。

精雕的楠木窗棂半开,送入一丝微风,拂动了浅金色的薄纱帘幕。

室内燃着清冽的竹香,几案上玉壶春瓶插着三两支素雅的菖蒲,除却一个垂手侍立的凤姐心腹伙计悄然送上茶水点心外,再无旁人。

贾琰早已临窗而坐。

紫砂壶嘴氤氲出雨前龙井的清香,浅金色的茶汤盛在白瓷盏中。

他手指搭在盏沿,目光却穿透了繁华街景的层层表象,落向某个遥远而虚无的点,如同一位棋手在空棋盘前审视着尚未落子的疆域。

沉静,内敛,心思却如楼下暗河般奔涌不息。

门扇轻启,带着一丝午后阳光的温度。

王熙凤进来了。

她果然卸下了昨日寿宴上层层叠叠、缀珠累绣的华服。

一件宝蓝素缎窄袖比甲,勾勒出她依旧婀娜却隐含干练的身形;下衬同色系马面裙,行走间步履生风,少了些府内行走的逶迤,多了分商贾之地应有的利落。

一股混合着疲惫与难以抑制兴奋的气息,瞬间侵染了室内的宁静,如同胜利的将军踏入自己的营帐。

“琰兄弟久等了!”她嗓音清脆,眉梢眼角残留着鏖战后的快意,无需寒暄,径直在对面的太师椅上落座。

“啪嗒。”

一本蓝布封皮、簇新厚实的册子,被王熙凤干脆利落地拍在楠木几案上。

紧接着,一个沉甸甸的锦缎钱袋落在一旁,发出一声闷响。

凤姐唇角勾起一个无比畅快的弧度,眼神锐利,带着一丝“快来看我杰作”的得意:

“我的好弟弟,”

她向前倾身,压低了声音,那份亲昵里淬着商贾的精明,

“你猜猜看,你捣鼓出来那点纸,在嫂子我手里,变成什么了?”

不等贾琰接话,她便自问自答,语速流畅如同背好了腹稿:

“雨余青?单卖纸笺,那不过是小门小户的闺秀玩意,能值几何?姐姐我给它加了点分量!”

她眼中闪烁着近乎狂热的光芒,“它现在,不是纸,是体面!是京城最顶级的夫人、小姐们,挤破头想拿到的一张‘入场券’!”

她的指节敲击着账本封面,每一个字都带着黄金的脆响:

“我做了三百份‘海棠雅集礼盒’。一百两雪花银!一份!”

她清晰地吐出这个天文数字,全然无视贾琰可能出现的愕然,“不多不少,就三百份!端阳节前,售罄无补!想要?凭交情、看脸面、托关系来求!”

她如数家珍:“北静王妃,三十份!镇国公府太夫人,二十份!理国公府、定城侯府、锦乡侯府……”

一串令人咋舌的府邸名称流水般从她口中吐出,“至于剩下的?嗬,外面黑市上炒到一百五十两了!有价无市!”

那份志得意满,仿佛她刚指挥完一场漂亮的奇袭。

随着话音,一个精心打造的样品礼盒被推到了贾琰面前。

细致的礼盒描写:外壳是质地温润、纹路清晰的黄花梨木。

开启后,内衬是如湖水般深邃的湖蓝色贡缎。里面,自上而下,层次分明地排列着:

最上层,一叠约摸三十张的“雨余青”笺纸,每一张边缘都隐现着淡雅的海棠花暗纹。

中层,一只小巧玲珑的天青釉秘色瓷罐,以蜡封口,里面是蜀中蒙顶山特供的极品“蒙顶甘露”,点点银毫如雪。

最底层,一只巧夺天工的“蝶恋花”活口香囊。细如发丝的素银骨架,翠鸟点翠羽毛拼贴出栩栩如生的蝶翼与花瓣形状,流光溢彩,价值不菲。

在茶楼这个谈商论贾之地,凤姐这番挥斥方遒般的讲述,带上了更强烈的运筹帷幄、叱咤风云的色彩,远比在荣府那四方的天空下更有说服力。

“喏,”王熙凤豪气地将钱袋解开,从中取出一叠银票,精准地数出几张,推到贾琰面前:

“这里是你的,还有,”

她特意用指节点了点其中一张面额小些但纹色清晰的,

“这一成,是给你那小兄弟吴铭的,买药也好,贴补家用也罢,你自己看着办。”

她顿了顿,补充道:“也算补偿他了。”

贾琰的目光在那叠厚厚的、代表一千两白银的汇通钱庄深紫色银票上停留了一瞬。

没有想象中的震惊或狂喜。他只是平静地用指尖拂过票面,随即稳稳当当地收入袖中。

对钱财的淡泊远超凤姐预期。随后,他抬眼,声音平稳无波:

“吴铭那边,我会亲自去一趟。嫂子想得周全。”

这份对巨款的淡然,与对兄弟情义的记挂,让王熙凤眸中飞快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与满意。

账本合上,银票落袋。

方才眉飞色舞的兴奋,如同退潮的海水,从王熙凤脸上迅速消退。

取而代之的,是深潭般的疲惫和一丝挥之不去、被刻意压抑的不甘。

她放下账簿,倏然起身,几步走到敞开的窗前。

窗外是京城不息的洪流。叫卖的、奔波的、寻欢的……众生百态,喧嚣扑面而来。

她倚靠着冰冷的红木窗框,背影挺直,却透出一股沉沉的重量。一声极轻、又极沉的叹息,被风吹散在空气里。

“外面倒是热闹。说起来,昨日宝玉的寿宴,我虽未在场,却也听说了盛况空前,阖府同庆。只是……”

王熙凤的肩膀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

“……往年这等事关阖府体面的大事,里里外外,厅堂筵席,宾客迎来送往,下人调度分派,哪一处不是嫂子你调度得风雨不透、游刃有余?”

贾琰端起温热的茶盏,指腹摩挲着光滑的瓷壁,声音平静无波,

“怎么今年,反倒落得个清闲自在,有此雅兴约我喝茶了?”

在这远离荣国府层层枷锁的绝对私密之所,面对着窗外广阔天地和芸芸众生的强烈反差,王熙凤压抑了许久的火山终于找到了唯一的喷发口。

她猛地转过身!

不再是那个泼辣精明的管家奶奶,那张漂亮夺目的脸上,此刻只有自嘲和赤裸裸的愤懑。她的眼睛映着窗外的天光,却像烧着两簇幽暗的火。

“清闲?呵呵……”

她喉间发出低低的笑声,“外头瞧着是清闲!可我这身‘清闲’,是用什么换来的?琰兄弟你通透,心里跟明镜似的!”

她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句地控诉:

“如今府里,谁人不赞我们家的二太太宽宏大量,恤下仁善?

又谁人不夸我那好姑妈贞静贤淑,堪为妇德典范?

她那点本事,不过就是会守着规矩、会烧香念佛、会把荣国府当贞节牌坊供着!

至于府库空不空,人心散不散,将来塌不塌……她何曾管过!

反正荣国府这个破落架子只要还立着一天,她头上那顶贞洁贤淑的诰命夫人的大帽子,就能戴得稳稳当当!”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又强行压下:

“可我王熙凤是什么?

俗物!

我就是个满身铜臭、算计着柴米油盐、盯着那点可怜家当的大俗物!

那些清贵体面的名声,我看不上,也不屑去装!

我只知道,一条破船,船板都快烂透了,还在乎甲板刷得漂不漂亮?早晚都得一起沉!”

她眼中射出凌厉而狂热的光芒,如同在赌桌上押上全部身家的赌徒,背靠着整个京城的浮华,对着窗内的贾琰、也对着自己的命运,喊出了那份压抑已久的野心宣言:

“与其缩在这艘破船上,日日修补那无用的体面,小心翼翼看人脸色,等着它带着所有人一起沉下去……为什么不想办法,把这船拆了、烧了、砸个稀巴烂!

用拆下来的木头,用我自己的一双手,再造一条结结实实的、属于我自己的新船!到时候,谁该在甲板上看风景,谁该在船舱底抹汗出力,我自己说了才算!”

这番话,在听风阁这个俯瞰人间的绝佳位置,配合着她眼底燃烧的野望,拥有了无与伦比的说服力和爆炸性的冲击力!不甘于此的灵魂与眼前广阔的天地产生了轰鸣般的共鸣!

余音震耳欲聋。

室内陷入死寂,只剩下窗外模糊的市声和两人几乎无法听闻的呼吸。

贾琰没有任何激动或赞同的表示。

他放下手中一直握着的白瓷茶盏,那盏茶,早已凉透。

目光扫过王熙凤面前那只同样空空如也、已无一丝热气的杯子。

他伸手,拿起暖笼上温着的小银壶。

壶嘴倾注,滚烫清澈的茶汤注入王熙凤那只冰冷的空杯。

茶水注入的“汩汩”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水线平稳上升,热气腾然而起,氤氲了她的视线。

王熙凤怔住了。

她看着那杯瞬间被注入生机、热气缭绕的新茶,再看看贾琰那双眼眸。

一直挺直紧绷的肩膀,微微塌陷了一瞬,如同卸下了千钧重担。

那股孤军奋战的悲凉与尖锐,被一种找到坚实依靠的暖流悄然化解。

她重新站直身体,脸上不再是冰冷的自嘲或燃烧的狂野。

伸手端起那杯热茶,没有半分犹豫,凑到唇边,一饮而尽!

喉头滚动,热流滚过胸膛。

放下空杯,唇角缓缓弯起。

那笑容,褪去了所有的阴霾与疲态,重新绽放出那熟悉的光彩!

她爽利地从怀中掏出那份薄薄的绢纸名册,放在桌上向贾琰轻轻一推:

“我的好弟弟,”声音已恢复了几分往日的精明与信任,“这是第一批掏钱买了咱们‘体面’的人。你比我看得远,眼比刀子还利,帮我好好瞧瞧,这份名录里,哪些是真朋友,哪些……是披着人皮的豺狼?”

贾琰的目光在那份名册上停留一瞬,伸出修长的手指,将其拿起折好,纳入怀中,动作简洁有力。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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