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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熙凤!好你个贱人!贾琰!你这杀千刀的——!!!”

在门板爆裂的瞬间,贾琰肌肉微微绷紧,身体已如猎豹般本能地蓄势待起。

无论眼前扑来的是疯狗还是毒蛇,他都有把握在对方碰到自己衣角前,像对待薛蟠一样,干净利落地将其“处理”掉,让他彻底闭嘴。

就在贾琰那凝聚着致命气息的目光锁定贾琏、指端力道微凝的千钧一发之际!

一只涂着鲜艳蔻丹、保养得宜的手,极其迅速、又极其自然地,轻轻按在了贾琰的前臂上。

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安抚与制止。

王熙凤甚至没有看贾琰,只是在他被触碰而动作微微一顿的瞬间,极其细微地对他摇了摇头。

那眼神飞快地传递出清晰无比的信息:

‘稳住。坐下。不用你动手。’

‘看我的。’

‘这是我的舞台,我的家事。让我来。’

电光火石间,贾琰眼中的寒冰消融了几分,化为一丝极淡的了然和兴趣。

他紧绷的肩膀放松下来,顺势坐回椅中。

做完这一切,王熙凤才慵懒地、仿佛看一场乏味闹剧般,缓缓转过身。

她那双凤目,此刻再无对贾琏的半分夫妻情意,只剩下看秽物般深入骨髓的、赤裸裸的轻蔑。

她用手中那条绣工精美的鲛绡帕子,掩住朱唇,仿佛在驱赶空气中的污浊,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刮过每个人的耳膜:

“哟,我当是哪条看家护院的狗崽子又没拴紧链子,被黄汤灌迷了心窍,跑错门乱吠呢。”

帕子轻轻放下,露出一个毫无温度、冰冷刺骨的微笑:

“原来是咱们琏二爷啊。”

她顿了顿,目光在贾琏那身狼狈撕裂的衣袍、散乱的头发、赤红的眼珠子上逡巡,嫌恶之意溢于言表:

“啧啧啧……瞧瞧您这副尊容。这是又不知钻了哪条阴沟,灌了几口潲水马尿,就真以为自己是啸聚山林的‘及时雨’了?连自个儿姓甚名谁、祖宗牌位朝哪方都忘干净了吧?”

仅仅开场白,那浓郁的硝烟味和冰冷的威压,已让书房内的空气凝固如铅!

平儿下意识后退半步,饶是贾琰早有心理准备,也被这开场的气势所慑。

王熙凤根本不给贾琏任何反驳、质问甚至再咆哮的机会!

她莲步轻移,步步逼近门口摇摇欲坠的贾琏,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得如同裂帛:

“睁开你那被狗啃过的眼睛瞧瞧你自己!这副鬼样子!眼珠子赤红,顶风能臭八百里!怎么?是花烟巷哪个野窑子里的姐儿‘伺候’得不周到,没能把你那点子下三路的邪火给榨干净,让你像个没脑子的蠢驴一样跑回来冲我撒泼?还是哪个暗门子的赌坊把你兜里那几两嫖资输得精光,输急眼了,就腆着张狗脸来找老娘撒野,想抠老娘的钱去填你的窟窿眼儿?!”

她的手指猛地指向那扇破裂的门,眼神凌厉如电:

“踹门?!贾琏!你他娘的真是长了熊心豹子胆了!这不是街边卖肉的草棚板门!这是荣国府的门!是老太太金贵体面的门!是老爷们顶天立地的脸面!

你踹碎的不是门板木头!你踹碎的是我们贾府传承百年的清白名声!是老国公挣下来的赫赫威名!是你祖宗十八代在地下都要蒙羞的污点!!

你这是在给整个贾家脸上抹粪!是拿着你祖宗的骨头棒子去敲丧钟!!!”

在贾琏被她骂得几乎喘不上气、面皮紫胀如猪肝、浑身颤抖时,王熙凤陡然收回目光,侧身指向坐在一旁、平静如水的贾琰。

她的声音瞬间变得抑扬顿挫,充满了极度的推崇与赞叹:

“而你,你这个灌了马尿就撒疯的睁眼瞎!你给我好好睁开你那狗眼瞧瞧!这位坐在你面前的,是谁?!”

她不待贾琏回答,自问自答,声音激昂:

“他是贾琰!是贾琰兄弟!是在国子监里,一篇锦绣文章能让祭酒大人都拍案叫绝、亲自延请坐而论道的文曲星!是弓马场上,三支利箭能让京营将军当众连喝三个彩、高赞‘有古之遗风’的武勋种子!更是长公主殿下金口玉言赞赏、亲自召见垂问伤势、委以重任的未来砥柱!”

她猛地转向贾琏,声音由赞美转为极致的鄙夷和控诉:

“是我!王熙凤!拉下这张脸皮,磨破了嘴皮子,托尽了所有人情面子!才将这尊能为贾家带来泼天富贵、能让老祖宗眉开眼笑的‘活财神爷’请到咱们府上,坐在这尊贵无比的书房里!”

她的身体前倾,目光如同淬毒的钩子死死攫住贾琏:

“我苦心孤诣,赔尽笑脸,是为了什么?!是为了从琰兄弟手里,抠出一条能通天、能填海的金光大道!一条能给我们荣国府这艘眼看就要触礁的破船砸下黄金锚链、撑起风帆的康庄大道!更是为了给你——贾琏——这个在赌场窑子里输光了祖荫、输掉了底裤、输得连男人最后一点脸皮都挂不住的窝囊废!再寻摸点遮羞布!再挣回点人样!!!”

最后一句,她图穷匕见,如同最毒的鞭子抽在贾琏最痛的伤疤上:

“可你呢?!你这个扶不上墙的烂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孬种!我们不指望你搭把手也就算了,你倒好!喝了点猫尿,就跟疯狗一样跑回来给我们砸锅!踢灶!泼脏水?!你是觉得贾家这锅饭馊得太慢,赶着给架柴火催熟吗?!还是生怕你那顶油光锃亮的绿帽子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非得回来嚎两嗓子,让整个京城都看看你贾琏头上这顶帽子,戴得有多牢固、多稳当?!

告诉你!老娘今儿就把话撂这儿——就算我真要给你戴帽子,也得先问问你配不配!瞧瞧你这副德行!哪个能下得去手?!”

看着贾琏被她这一番狂风骤雨般的“轰炸”钉在原地,脸色由紫胀转为惨白,双目空洞,身体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般摇摇欲坠,王熙凤眼中闪过一丝冷酷的得意。

她决定给予最后一击!

她的声音陡然压低,却如同惊雷般炸响在贾琏耳边:

“蠢货!你以为老娘关着门是在这搞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王熙凤脸上浮现出一种混杂着愤怒、失望和一丝(伪装的)痛心的复杂表情,声音带着一种揭露惊世秘辛的沉重:

“我是在救你!救你这个不知死活的蠢货的命!!”

贾琏如遭雷击,空洞的眼神骤然聚焦,带着茫然的惊恐。

王熙凤向前一步,目光如同手术刀般切割着贾琏的神经:

“你以为南城鬼见愁死的那些,是普通帮派斗殴的死猫死狗?我告诉你!那是户部赵家!”

“动的手脚!是赵家买的凶!是赵家要人命的刀子!”

她的话如同毒蛇的信子,渗入贾琏的骨髓:

“那群亡命徒,接到的命令是——干掉琰兄弟,下一个目标,就是你!贾琏!”

她死死盯着贾琏骤然放大的瞳孔和瞬间失去血色的脸:

“因为他们查到!是你——琏二爷!是你在背后耍了阴招,坑了赵家几十万两的盐引银子!截了赵家在江南的财路!他们已经把你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要除之后快!”(虚构贾琏罪责,谁知道是否能歪打正着呢?)

“我请琰兄弟来,是为什么?!”

她猛地指向贾琰:

“是为了求他!看在同姓一个‘贾’字的份上,看在长公主殿下的天颜!请他出面,动用他能动用的所有关系,帮你斡旋求情!把你从这个绞肉机一样的死局里捞出来!”

“我关着门,是因为这事一旦漏出去,你贾琏就活不过明天!户部赵家!那是什么角色?!你惹得起吗?!整个京城谁敢明着得罪?!我们能怎么办?!只能私下里商量!低调!再低调!”

最后,她用一种近乎崩溃的语气吼出最致命一击:

“而你——!你不领情!不感激!不念琰兄弟的救命之恩和我的救夫苦心也就罢了!你竟然像个疯子一样踹开门来‘捉奸’?!来拆台?!来把我们唯一能救你命的路径彻底踩烂!把所有人的脸都撕下来丢进泥里?!你这不叫蠢!你这叫找死!!!”

这精心编织、逻辑严密、且直击贾琏心底最深恐惧的“真相”,如同千斤重锤,狠狠砸在贾琏那颗早已被酒精、恐惧和辱骂蹂躏得千疮百孔的心上!

所有关于“绿帽”的猜忌瞬间被更巨大的、源于户部赵家的死亡恐惧和因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而被报复的强烈罪责感吞噬!

“噗通——!”

贾琏浑身的力量仿佛被瞬间抽空,双膝一软,如同被斩断了提线的木偶,直挺挺地、毫无尊严地瘫软在地!

他面如死灰,眼神涣散,嘴唇剧烈地哆嗦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倒气声,如同一滩被曝晒在烈日下的烂泥!

他所有的愤怒、所有的指控、所有的支撑,在这一刻,被王熙凤彻底、干净、利落地——击得粉碎!

书房内,只剩下王熙凤带着粗重喘息的声音回荡。

地上瘫着如同一滩死狗的贾琏。

此时,一直静坐旁观这场惊心动魄个人“秀”的贾琰,缓缓站起了身。

他脸上的平静,在此刻显得尤其深邃、疏离,又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穿透力。

他没有看地上那摊烂泥般的贾琏一眼——仿佛那污秽之物根本不值得他一瞥。

他的目光,平静地落在情绪尚未完全平复、胸膛犹在起伏的王熙凤脸上。

没有言语。

他只是对着王熙凤,微微地、幅度极小的、颔首示意。

这个动作,简洁至极,却蕴含无限:

‘表演精彩绝伦。’

‘目标达成得干脆利落。’

‘但——’

他微微侧目,极淡地扫过地上瘫着的贾琏,那眼神如同掠过微不足道的尘埃:

‘这是你的家务事。我的任务已经完成。剩下的,你自己料理干净。’

‘正事要紧。失陪。’

一个眼神的交流,王熙凤便已心领神会。

她深吸一口气,迅速压下翻腾的情绪,对贾琰挤出一个“让您见笑了”的歉然笑容,同时立刻向门口侍立的平儿使了个眼色。

平儿立刻会意,强自镇定地走到门口,躬身垂首:“琰少爷,奴婢送您。”

贾琰不再停留,身姿挺拔如青松翠柏,步履沉稳从容,在平儿的引路下,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片刚刚经历狂风暴雨、满地狼藉的书房。

他把那个被彻底摧毁的贾琏、把那个刚刚在语言战场上加冕为王的王熙凤、还有那扇破碎的门——这个由王熙凤一手制造又由她全权负责的烂摊子——完完整整、干干净净地留在了身后。

当贾琰的背影完全消失在夜色中,平儿小心翼翼地重新关上半扇勉强还能合拢的门,书房里只剩下一站一卧、一动一静的主仆二人,以及那个瘫在地上、意识近乎模糊、只剩下恐惧呜咽的贾琏。

王熙凤脸上的所有情绪——愤怒、激动、委屈、刻意营造的痛苦——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

哦,还有一丝直达天穹的爽感。

她低头,用一种看虫子尸体的冰冷眼神,不带任何感情地扫了一眼地上的贾琏。

厌恶?

有。

但更多的是仿佛清理垃圾般的漠然。

她甚至没有兴趣再骂一句。

只是疲惫地、像在驱赶一只苍蝇般挥了挥手,对着门外吩咐:

“来人。”

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门外早有被那番惊天咆哮和踹门声惊动、但不敢靠近的仆役应声:

“在。”

王熙凤眼神都没给地上的丈夫一个,声音平直地发布命令:

“二爷喝多了黄汤,失心疯发作,打砸了书房,失了体面,惊扰了贵客。把他抬回他的屋子去,醒酒汤不必准备了。传我的话: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他踏出房门一步。房门落锁,再派两个‘稳重’的人日夜‘伺候’着,醒了就看着他用饭,免得二爷再发起疯来,伤了自个儿,或是出去丢了贾府最后一点脸面!”

“抬回他的屋子”。

“落锁”。

“日夜‘伺候’”。

“免得再伤了自个儿”。

执行命令的仆役心领神会,立刻进来像拖死狗一样将眼神空洞、毫无反抗意识的贾琏拖了出去,沉重的落锁声很快在远处响起。

书房里终于只剩下王熙凤和平儿。

王熙凤挺直的身体猛地一松,踉跄半步,扶住了桌角。

刚才那番绞尽脑汁、情绪爆发的“演讲”和临场编造的天衣无缝的谎言,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心神力气。

一种巨大的虚脱感席卷而来,带着精神和肉体的双重疲惫。

她缓缓地、有些跌坐般坐回刚才那把椅子,手指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

她端起桌上那杯早已凉透的残茶,冰凉的液体滑入喉中,非但没有带来滋润,反而激得她猛地一颤。

凉意沿着喉咙一直窜入胸腔,反倒让她混乱沸腾的大脑瞬间冷静了下来。

她看着那杯残茶,又看向那个空无一人的座位——贾琰刚才坐的位置。

一幕幕影像不受控制地在脑海中快速闪现:

——长公主。坐在那高高在上的宝座上,眼神淡漠却掌控一切,一句话就能定人生死富贵,那种凌驾于众生之上的绝对威仪……

——贾琰。坐在那里,从始至终的平静、深邃、令人看不透的强大内核,以及他那身被隐藏起来的、足以撕裂天地的力量……

——贾琏。瘫在地上的那滩烂泥,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酒气和腐朽的怯懦……

强烈的对比!如同最强烈的显影剂,将她过去一直混沌模糊的认知瞬间冲刷得无比清晰!

‘王熙凤啊王熙凤……’

‘你的一生,都在争些什么?’

她看着自己那双精心保养、却因为刚才激动而指甲微裂的手:

‘日防夜防,跟园子里的管花婆子争几盆花草挪去哪里的位置?跟库房的蛀虫扒拉几两烂账?跟东府西府那些不省心的妯娌暗地里撕咬?守着贾琏这么个连当个摆设都嫌脏眼的废物,拼死维护这个外表光鲜内里爬满蛆虫的金玉牢笼?’

‘无聊……’

‘荒谬……’

‘可笑……’

‘像个最蠢的蛐蛐儿,在这么个巴掌大的破瓦罐里,斗得你死我活,还以为搏了个泼天的功名?!’**

长公主俯瞰众生的身影再次浮现。

‘外面……是什么光景?长公主那才叫翻云覆雨手!贾琰图的,恐怕也是搅动风云的江山!’

‘而我呢?我的战场,就只能是这荣国府的后宅吗?就这一亩三分地?这一张张写满算计、油腻发黄的老脸?就为了那点蝇头苟利,斗得精疲力竭?’

她的拳头,在不自觉中缓缓攥紧!

‘不!不够!太小了!太贱了!’

一个从未如此清晰、如此强烈的念头,如同划破黑夜的闪电,狠狠劈开了她混沌已久的心扉!

‘我要出去!’

‘我要挣脱这金玉的牢笼!这身份的枷锁!这废物的拖累!’

‘我要拥有更大的力量!更高的权柄!更广阔的天地!’**

她的目光,猛然落回桌上那张刚刚签署的、“雨余青”生意的契约书。

那上面“贾琰”与“王熙凤”的签名并肩而立!

这不再仅仅是一纸赚钱的文书!

这已经成了她通往另一个世界的第一块敲门砖!

一条捆绑着权谋与力量的重要纽带!

当她的事业做得足够大,当她和贾琰、长公主的联盟足够稳固时,她可能会设计一个圈套,让贾琏犯下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比如牵扯进某件大案),然后‘名正言顺’地将他从自己的生活中‘剔除’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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