迁安伯杜文焕,老将了。
张国维虽不是纯粹的军事型文官,可其在应天巡抚任上,进剿过贼寇;总督过通、临、淮、徐四镇兵马;在陈新甲之后任过兵部尚书,也算知兵。
两个人配合的还算得当。
京营整训,如火如荼。
水师整训,不逞多让。
左懋第性格刚正,此次奉命整训长江水师,大刀阔斧,一改诚意伯刘孔炤他都操江时的颓势。
与此同时,长江水师中的一支船队,却脱离整训,奔向武昌。
长江边,正在巡逻的官兵忽然发现远处飘来一支船队。
警戒的同时,领队巡逻的队官又派人向他们的长官禀报。
江岸旁的一座营帐内,有士兵走进,向着上位坐着的四品官员汇报。
“宗师,前方发现一支船队,看方向,应该是朝武昌城去的。”
那四品官闻言,心生警惕。
湖广大部,已经被官军收复,献贼主力也已转进四川。可湖广境内,仍有献贼余部流窜。
武昌作为九省通衢之所,陆路、水路,四通八达,往来商队,不绝如缕。
随着献贼兵犯楚地,战火纷飞,哪个商队还敢来。
尽管武昌已被收复多日,可仍处于管制状态,什么商队敢这种时候来。
那四品官问道:“对方有几条船?多少人?打的是什么旗号?从哪边来的?”
“回禀宗师,大小船只十条,人数应该不下百人,什么旗号也没打,从东边来的。”
那四品官起身,带一阵甲叶碰撞的金属之声。
“让战船拦住他们。”
“召集卫队,随我前去查看。”
长江中,飘扬着“明”字军旗的战船一字排开,阻拦了江道。
有几艘小型战船迎面靠了过去。
领头的船上还有士兵站在甲板高喊:“前面的船只,停船接受检查。”
越是靠近,士兵越是紧张,他们看着对面的船只样式,与普通商船有所差异,倒是带了几分战船味道。
领队的队官令人向后面拦江的战船发现号,示意他们跟过来。
同时,下了命令,“准备家伙,要是有不对劲的地方,直接动手。”
闻着声音,从东驶来的船队中,有一三十左右岁的中年男子走出船舱,正是驸马都尉遵化伯巩永固。
他走向船头,望了望对面,“换装,把旗升起来。”
“属下遵命。”立刻有人去办。
巩永固则是返回了船舱。
守江的战船抵了过来,那队官站在船头,手里紧紧的握着腰间的长刀。
船上的其他官兵则各拉军刃,弓弩、火铳齐刷刷的瞄向对面。
“你们是什么……”那队官的话没有问完,便看到了对方船上升起的带有钦差二字的大旗。
后边的话,被他咽了回去,接着又问,“可有凭证?”
船上有人递过一道公文。
那队官接过,眼神像是开了自瞄那般,一眼便看到了那朱红的兵部关防大印。
双手捧着,那队官又将公文递还回去。
“卑职不知钦差驾临,还请恕罪。”
战船上的是士兵见状,默默的放下手中兵器。
“无妨。”话音落下的同时,公文也被收走。
“你们这里谁主事?”
那队官回道:“是堵宗师。”
“提学官?”
“正是。”
“把路让开,我们这就靠岸。”
“是。”
那队官朝四周一摆手,原本涌上来的战船纷纷散开。
岸边,有一军官不解的说道:“战船,怎么都退了?”
一直注视着长江的那位四品官员,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
“应该是朝廷来人。传令下去,准备迎接。”
“是。”那军官随即领命。
很快,一艘小船飞速开到岸边。
不等船停稳,那队官便从船上跳下,跑到那位四品官员身前,行礼道:
“宗师,是朝廷派来的钦差。”
“可是有什么旨意?”
“这个倒是没说,只说了他们将要靠岸。”
那四品官微微扬起下巴,“列队,迎接钦差。”
“是。”大队士兵沿江面摆开,那队官也回归队伍。
少顷,便有战船靠岸。
身着飞鱼服的巩永固站立船头,其身旁的一名官员向着岸边喊话。
“驸马都尉遵化伯巩永固奉皇命至武昌,你们这里何人主事,上前答话。”
那四品官上前行礼,“钦差提督学校、兼分巡武昌兵备道、兼管通省清军驿传道,湖广按察使司副使堵胤锡,参见遵化伯。”
“堵宗师不必多礼。”
“谢遵化伯。”
堵胤锡是湖广提学副使,兼任武昌兵备道。
钦差提督学校在前,分巡武昌兵备在后。
所以,巩永固是按提学官的尊称——宗师,来称呼对方。
巩永固一行人还算幸运,在堵胤锡负责的防区被拦下了,被人礼遇有加。
若是再往前,到了左良玉的防区,饶是有钦差的身份,也未必能得到这般礼遇。
堵胤锡边行礼,边用眼角余光,打量着巩永固。
不同于其他外戚的张扬跋扈,巩永固这位驸马都尉文武双全,素有显名。
武昌收到了南京来的公文,知道了是这位驸马都尉同新乐侯一路护送太子至南京。
至于巩永固得封伯爵,也不奇怪。
先帝在位时,就对自己的这位妹夫信任有加。如今又有从龙护扈之功,封个伯爵,人之常情。
“江中战船,森然有序。巡查官兵,机敏有加。”
“堵宗师虽兼任兵备,可却是治军严整,也不枉圣上对你的一片信任。”
圣上,信任我?
我和圣上,没见过面呐。
堵胤锡只当对方在说客气话。
“遵化伯谬赞,下官愧不敢当。”
巩永固顺着踏板从船上走到陆地,“堵宗师,过谦了。”
“过了今天,堵宗师,就是堵中丞了。”
中丞?
堵胤锡迅速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湖广的政治形势。
湖广省域极大,内有三个巡抚。
郧阳巡抚,偏沅巡抚,湖广巡抚。
后来为了保护显陵,也是为了分兵剿贼,又增设一承天巡抚。
郧阳巡抚是徐启元,偏沅巡抚是李乾德,湖广巡抚是何腾蛟。
承天巡抚,则是从郧阳城中调出的兵备按察使高斗枢。
自己若是升任巡抚,最有可能的,还是湖广、偏沅两抚院之一。
何腾蛟就任楚抚不过一年,收复大片失地,风头正盛。
李乾德屡屡失地,朝堂早就对其有所不满。估计,还是接任偏沅巡抚的面更大。
巩永固润物无声般的观察着堵胤锡,听到自己升迁,脸上却看不出任何波动。
“烦请堵中丞通报武昌,就说朝廷有钦差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