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晌午。
二食堂后厨里,几位大师傅忙的连口水都顾不上喝了。
褚卫国戴着厨师帽,一脸认真的颠着勺。
“小燕,帮我把里脊肉裹粉。”
“饺子再有两分钟就可以装盘了”
三鲜饺子,抓炒里脊,这两道菜可是徐主任特意点的。
褚卫国就算再自信,也不敢在这个事上马虎。
“还有三道菜,今儿这席面就齐活了。”
“把弦都给我绷紧点,憋着这口气,千万不能出什么岔子。”
姚主任提着他那个破喇叭。
在门口一遍又一遍的强调。
前段时间区里开会,一位负责粮食调度的朋友私下里透露。
说是这位徐主任到年底八成还要升。
所以这就是尊菩萨,轻易开罪不起。
“砂锅白肉,上菜咯!”
不消片刻,刘建设抬手拍了传菜铃。
身宽体胖的他,一上午忙的跟陀螺似的。
哪怕今儿气温都接近零度了。
还是被闷出一身汗来。
他这边话音刚落。
被安排去传菜的闷三儿,用毛巾垫着砂锅耳。
一溜烟似的朝小包间跑去。
剩下还有五锅,也都有专人负责传送。
“三鲜水饺,上菜了您嘞!”
就隔着两口烟的功夫,褚卫国这边又开始吆喝起来。
同样是闷三儿打头。
一群学徒帮着把菜趁热端上桌。
厨房里的事到此就算告一段落了。
姚主任也不摆弄他那破喇叭啦。
忙把风纪扣系好,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随即换了副面孔,笑呵呵的找徐主任邀功去了。
…
“褚师傅,我发现你这厨艺见长啊!”
“以前都不知道,藏着这么多绝活呢?”
忙完了自己那摊事的刘建设,拿湿毛巾乎了把脸。
用筷子从盘里夹了片里脊肉嚼吧起来。
眼里顿时异彩连连。
这味道也忒正宗了!
“都说活到老,学到老。”
“这三百六十五行,都逃不过这个理去。”
“就说这抓炒里脊,我在家都练了不下五六十次!”
褚卫国从挂在门柱上的外套里,拿了烟。
厨房里挨个发了一轮。
嘴上还不忘吹牛逼。
狗屁的在家练手,纯粹就是两世经验大融合。
“吹呢吧你,上哪弄这么些里脊肉去?”
刘建设也不傻,登时就识破了他的谎言。
现在肉食管控的有多严?
每月就发两张肉票,还分上月、下月两次发。
一张票只够买贰两肉。
再遇上肉猪断供,一两都够呛的!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我师父当年有一绝活,叫素肉烹饪法。”
“能用各类素菜,模拟出肉食的口感。”
褚卫国抽着烟,将一条腿踩在条凳上。
毫无形象可言。
“啥叫素肉烹饪法,你给我们详细说说看。”
刘建设不仅是个棋迷,在烹饪方面也很执着。
他屋里有一面墙,并排摆了三个书架。
一个放棋谱,一个放菜谱。
最后一个书架放的就比较杂啦。
各种地下手抄本和连环画…
“我举几个例子。”
“比如用蘑菇切丝,煸炒出汁,模拟肉丝的嫩滑。”
“还有豆腐用热油炸过,酥嫩焦脆,用酱汁闷炒,就能模仿出红烧肉的口感。”
“我练这道抓炒里脊的时候,用的是面筋勾芡。”
褚卫国仗着脑子里的知识库很丰富,当着众人的面侃侃而谈。
素肉烹饪在后世也不是啥不传之秘。
“张老爷子不愧是御厨世家出身!”
都说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看门道。
听完褚卫国这番理论,刘建设当场就被震住了。
其余几位师傅,也都是一副受教的样子。
“师父,您什么时候传我那个…那个…素肉烹饪法?”
高小燕端来茶水,递给褚卫国。
一脸激动的询问。
“你连蛋炒饭都能炒糊,还想学师祖爷的绝活?”
褚卫国没好气的瞪了小徒弟一眼。
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众师傅闻言,顿时哄笑一堂。
“什么事这么高兴啊?”
突然,一个浑厚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褚卫国扭头望去。
就见喝的面红耳赤的徐主任,拎着瓶茅台酒,笑呵呵朝他走来。
身侧跟着的,是一位穿着翻领列宁装的中年女人。
瞅她今儿系的红围巾,就知是寿星驾到。
“徐主任,徐夫人…”
褚卫国等人赶紧列队站好。
难得的有了些正形。
“不要这么拘谨。”
“今天是我们夫妇给大家添麻烦了。”
徐主任给跟在身后的崔秘书使了个眼色。
后者心领神会,立即给大伙派发酒杯。
等所有人都拿了酒杯,徐主任步伐沉稳的走到褚卫国跟前。
抬手在他肩膀上重重拍了几下。
随即朗声笑道:“没想到褚大厨年纪轻轻,本事却不小…”
“你那盘银耳素烩,可是深得谭家真传呐~”
“来来来,一口水酒,聊表谢意!”
徐主任说完,仰头将杯里的白酒一饮而尽。
“您太客气。”
“我们做厨子的,只要菜做的能合贵人口味,就算没白学这门手艺。”
褚卫国也是惯会说客套话得。
这时自然要将自己的姿态放的低低的。
再把领导捧的高高的。
“不错~”
“年轻才俊,大有可为嘛!”
“改天有机会,不妨到家里来吃顿便饭。”
“正好介绍我家书筠同你认识。”
徐主任对褚卫国真是越看越满意。
颇有种岳丈看女婿的味道。
“主任您过誉了…”
“今儿的菜您满意就成。”
褚卫国赶忙谦虚了几句。
“这位就是褚师傅啊,没想到这么年轻呢。”
“跟我家书筠差不多年纪吧?”
徐太太似乎有点沪上口音。
要么是从那边嫁过来,要么就是在沪上生活过。
“我今年虚岁二十五,属狗。”
褚卫国笑着回应。
“属狗的好啊,正直好学,值得信任。”
“我就是属狗的啦~”
徐太太一听小褚也是属狗的,更是多了几分亲近。
这话褚卫国没法接,只能傻笑。
…
几乎是同一时间。
后院,刘海中家。
今晚的寿宴也在有条不紊的筹备中。
“贰大爷,你说的大油呢?”
“白面也不够啊!”
眼瞅着灶里的木柴都快烧没了。
这柴米油盐,单子上要备好的菜式,就没一样全乎的。
傻柱都催了好几回了。
“再等等,我让光齐拿着肉票去东单菜市场看看。”
“要是还不行,就只能改用豆油了。”
刘海中急的一脑门汗。
原本谈好的大油,谁知道临时断货了。
这下可是给傻柱出了个难题。
大油跟豆油,口感能一样吗?
昨儿拟菜单的时候,除了萝卜丝汆丸子,剩下的全是素的。
什么油炸花生米、摊黄菜、凉拌黄瓜、芥末墩。
这些倒是整了一堆出来。
傻柱在外头接了那么多私活,就没见过这样清汤寡水的席面。
“我的贰大爷唉,这都什么时辰了。”
“我这还等着油下锅呢!”
傻柱瞪着一对铜铃眼,急的在屋里来回踱步。
今儿来吃席的可都是大院里住着的街坊。
听说厂里的杨书记也要来。
这要出了岔子,他的金字招牌可就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