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都深了,我还睁着眼盯着房梁。
那几道裂纹在月光下跟张蛛网似的,看得人心里发毛。
旁边桌上的小闹钟滴答滴答走,每一声都像敲在我肚子上,饿得叫都没力气了。
脑子里全是土豆的事儿。
十个小时,早该熟了吧?
白天拒了秦淮茹那事儿虽然痛快,但兜里那点粮票,手指头都数得清。
这点土豆可是救命的根本,再说了,有了第一次收成,往后日子才有盼头。
估摸着都快一点了,院里静得跟坟地似的。
前院聋老太太那边偶尔传来几声咳嗽,中院三大爷的呼噜隔着墙都能听见,跟打雷似的。
后院这边,只有风吹过篱笆的呜呜声,跟有人哭似的。
我悄悄爬起来,穿上那身打了三个补丁的棉袄,又把单裤套在棉裤外面,还是冷得直哆嗦。
摸出床底下藏着的麻袋和小铲子,铁铲头磕碰了一下床腿,叮的一声轻响,吓得我心脏差点跳出来。
站在门后听听动静,除了呼噜声啥都没有。
慢慢拉开门栓,老旧的门轴发出“吱呀“一声,跟猫叫似的。
我咬着牙使劲往上抬了抬门框,总算没让它再出声。
冷风“嗖“地灌进来,顺着脖子往衣服里钻,冻得我一激灵。
院里月光倒是挺好,白花花的,可照亮了也麻烦,容易被人看见。
我弓着腰贴着墙根熘,跟做贼似的,脚底下踩着碎煤渣子嘎吱嘎吱响。
后院门没关严,留着条缝。
推开篱笆门的时候,木头轴子又开始叫唤,吓得我赶紧停住,等了半分钟才敢继续。
进了后院,风更大了,吹得枯树枝子哗啦哗啦响,跟有人跟着似的。
菜地里光秃秃的,就我那片土豆长得旺实。
绿油油的叶子在月光下闪着光,看着就喜庆。
我蹲下去扒拉开叶子,地下的土都鼓起来了,一个个圆鼓鼓的包,用手一摸就能感觉到。
“我得发了!
“心里头乐开了花,嘴都合不上。
白天那点紧张这会儿全没了,只剩下激动。
小铲子插下去,轻轻一挑,一窝土豆就出来了。
个个跟小拳头似的,皮是黄澄澄的,上面还挂着湿泥,看着就新鲜。
我把土豆一个个摘下来,轻轻往麻袋里放。
手上沾了泥,凉飕飕的,可心里头火热。
挖了没几窝,麻袋就有点沉了。
月光照在土豆上,能看见上面沾的水珠,也不知道是露水还是土里头的潮气。
正干得起劲,忽然听见前院传来脚步声。
咯噔咯噔的,还带着哼歌,五音不全,听着就刺耳。
我心里咯噔一下,手里的铲子差点掉地上。
谁他妈大半夜不睡觉瞎晃悠?
脚步声越来越近,还夹杂着骂骂咧咧:“他妈的许大茂,跟老子装什么犊子......改天非让你好看......“
是傻柱!
听声音喝得不少,舌头都直了。
我赶紧往旁边躲,蹲在柴火堆后面,心怦怦直跳。
麻袋还在地头呢,这要是被发现了,我怎么说?
傻柱摇摇晃晃进了后院,月光底下脸通红,走路跟踩棉花似的。
他一边走一边解裤子,看样子是要在后院撒尿。
妈的,这家伙怎么偏偏今晚回来这么晚!
我蹲在柴火堆后面不敢喘气,手心里全是汗。
冷风一吹,后背凉飕飕的,不知道是冷汗还是外面冷的。
柴火堆里的柴禾扎得我腿疼,可一动不敢动。
傻柱尿完了,甩了甩,提上裤子又往前走。
再走两步就到我土豆地了,我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突然脚下一滑,“哎哟“一声,傻柱摔了个屁股墩。
这下可好,他正好摔在我藏麻袋的柴火堆旁边。
丫的还用手扶了一把柴火堆,哗啦一下,上面盖的柴禾全滑下来了,露出了我那个鼓鼓囊囊的麻袋。
几个土豆滚了出来,轱辘轱辘正好滚到傻柱脚边。
我的心“咯噔“一下沉到底了。
完了完了,这下被抓现行,看你怎么说!
傻柱盯着脚边的土豆,愣了半天。
然后慢慢抬起头,眼睛眯缝着往我这边瞅。
月光正好照在他脸上,一半明一半暗,看着挺吓人。
“谁...谁在那儿?
“傻柱的声音含混不清,但带着股子警惕劲儿。
手里还抓着个土豆,颠来颠去的。躲是躲不过去了。
我慢慢从柴火堆后面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心里飞快地盘算着怎么解释。
脸上还得装出没事人似的,挤出个笑脸。
“柱子哥?
是我,林默。
“我朝他走过去,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点,“这么晚才回来啊?
傻柱歪着头上下打量我,又看看地上的土豆,再看看被翻过的菜地,眉头皱成个疙瘩。“小林?
你大半夜在这儿干啥呢?
“他指了指地上的土豆,“这玩意儿哪来的?
我心里盘算着,嘴里已经开始编了:“哦,这是厂里发的福利,今天下午刚发的。
我下班晚,拿回来的时候天都黑透了。
想着放屋里怕潮,就先藏柴火堆这儿了,打算明天再拿进屋。
说这话的时候,我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直愣愣地看着傻柱。
心里一个劲打鼓,这家伙可别不信。
傻柱把手里的土豆翻来覆去地看,又用指甲抠了抠皮。
“厂里发福利?
“他眼神怪怪的,“我怎么不知道?
我也是轧钢厂的,怎么没听说要发土豆?
“可能...可能是分批发的吧。
“我赶紧补充,“我不是跟你一个车间的嘛,我们车间今天先发了,你们可能得明天。
这土豆据说是刚从地窖里挖出来的,所以特别新鲜。
傻柱还是盯着我看,那眼神跟要吃人似的。
我手心全是汗,后背都湿透了。
这要是露馅了,以后还怎么在院里混?
突然,傻柱咧嘴笑了。
“行吧行吧,“他晃晃悠悠站起来,把手里的土豆揣兜里,“这年月能发土豆就不错了。
管他谁先发后发呢。
我松了口气,刚想说话,傻柱又开口了:“哎,小林,这土豆既然是福利,给我两个呗?
回去炖菜吃。“
“啊?
哦,行。
“我赶紧从麻袋里捡了两个最大的递给他,“柱子哥喜欢就拿,多拿几个也行。
傻柱接过土豆,掂量了掂量,嘿嘿一笑:“够意思!
改天哥请你喝酒!
“说完,摇摇晃晃地走了,快到门口还差点撞墙上。
看着傻柱进了屋,我才敢喘口气,腿肚子都软了。
一屁股坐地上,背靠着柴火堆,心脏还在砰砰跳。
刚才那几分钟,跟过了好几年似的。
不行,这太危险了!
今晚是碰上傻柱喝多了,要是换了三大爷或者许大茂,非扒我层皮不可!
我赶紧把土豆从柴火堆里弄出来,麻袋沉得要命,估计得有三十多斤。
扛起来就往自己屋里走,脚步都发飘。
进了屋,把土豆倒在地上,黄澄澄的一大堆,看着就喜人。可往哪儿藏呢?
床底下?
不行,三大爷来串门的时候总喜欢往床底下瞅。
柜子里?
也不安全,太小了。
我在屋里转圈,眼睛忽然瞅见炕角那个破木箱。
对了!可以藏炕洞里!
我以前好像在哪看过,农村人都把值钱东XZ炕洞里。
说干就干。
我把木箱挪开,用小铲子把炕洞底下的土铲松,挖了个半米深的坑。
然后把土豆一个个摆进去,上面盖几层破布,再用土埋上,最后把木箱归位。
拍了拍手上的土,大功告成!
这么一来,就算有人进来,不挪开箱子也发现不了。
安全多了。
不过这也不是长久之计,以后种的东西多了,总不能都藏炕洞里吧?得想个更好的法子。
我坐在炕沿上,看着桌上留的几个小土豆,脑子里琢磨起来。
后院是不是能挖个地窖?
或者找个隐蔽的地方搭个棚子?
还有傻柱。
今天这事虽然过去了,可保不齐他酒醒了会琢磨。
万一他起了疑心,迟早会发现我的秘密。
傻柱这人,虽然傻了点,可不笨,尤其是在吃上,精着呢。
不过转念一想,傻柱刚才拿土豆的时候,好像没怎么怀疑。
也许是喝太多了?
或者,他根本就没往心里去?
我摸了摸下巴,突然有个想法。
傻柱人不坏,就是耳根子软,被秦淮茹哄得团团转。
要是我能跟他处好关系,以后不但多个照应,说不定还能让他帮我掩护。
毕竟,他是食堂的厨师,经常带吃的回来,院里人也习以为常了。对,就这么办。
明天找个机会跟傻柱套套近乎,送他几个土豆,顺便探探他的口风。
要是能把他拉到我这边来,以后行事可就方便多了。
我拿起桌上最小的那个土豆,在手里掂量着。
月光从窗户照进来,土豆皮上的水珠闪闪发光。
这土豆,不仅是粮食,还是我在这个时代安身立命的资本。
以后的日子,不光要种土豆。
得想办法弄点别的种子,玉米、白菜、萝卜......越多越好。
有了吃的,就有底气。
等有了足够的底气,看谁还敢欺负我!
院子里的风还在吹,呜呜的,可我心里热乎乎的。
看着桌上那几个土豆,感觉未来一片光明。
明天,得去厂里打听一下,看看能不能弄到别的种子。再跟傻柱搞好关系。
一步一步来,总能在这个四合院里活出个人样来!
我把最后一个土豆放回桌上,躺到炕上。
虽然还是饿,可心里踏实多了。
闭上眼睛,脑子里全是以后种满蔬菜的后院,还有傻柱帮我打掩护的画面。
迷迷糊糊中,好像听见傻柱屋里传来吃东西的声音,稀里哗啦的,估计是在煮我给他的那两个土豆。
妈的,这小子,还真不客气。
不过也好,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以后打交道,也有个由头。
想着想着,眼皮越来越沉,终于睡了过去。
梦里全是又大又圆的土豆,金灿灿的,看得人直流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