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的寒风裹挟着细碎冰棱,如同千万把淬毒的利刃,疯狂地切割着一望无际的冰原。呼啸声里,经年累月堆积的雪丘被削成嶙峋的冰锥,在铅灰色的天幕下泛着森冷的光。极寒之地的深处,玄冰窟吞吐着幽幽蓝光,冰层表面流转的符文若明若暗,宛如一头蛰伏千年的巨兽,随时准备将闯入者吞入腹中。
冰窟最底层的玄冰棺椁中,四个婴孩安静地沉睡着。他们稚嫩的面容在冰层下若隐若现,长长的睫毛上凝结着细小冰晶,被寒气染成淡蓝的指尖微微蜷起,小小的身躯与澄澈的玄冰浑然一体。每当冰层外的符文亮起,他们胸口就会浮现出不同颜色的灵纹,在幽蓝的底色中交织成神秘的图案,仿佛正在进行着某种古老而神圣的仪式。
朔风裹挟着碎玉般的冰晶,在碧游宫前的苍穹翻涌成巨大的漩涡。通天教主赤足踏雪而来,玄色道袍上暗绣的八卦图在风雪中若隐若现,每走一步,脚下便绽放出莲花状的霜纹。他抬手轻挥,九节紫电拂尘扫过百里冰封的湖面,原本坚若精钢的冰层竟如蛛网般龟裂,寒雾升腾间,露出冰窟中四具裹着霞光的襁褓。
“天数昭昭,四象归位。“教主喉间发出龙吟般的震颤,袖中飞出四道青玉令牌,悬浮空中组成玄武、朱雀、青龙、白虎的虚影。指尖精血凝成朱砂,在空中疾书上古篆文,“风调雨顺“四字道纹凝结时,竟引动九霄雷云轰鸣,方圆千里的雪幕突然静止,化作晶莹剔透的琉璃世界。
当道纹没入婴孩眉心的刹那,四具襁褓同时迸发五色神光。教主袖中飞出四枚刻满星斗的玉牌,分别烙印在婴孩手腕,冰窟深处传来洪荒巨兽苏醒的咆哮。教主望着怀中渐渐安静的婴儿,拂尘轻摇,万千雪花突然化作漫天道文,在空中拼凑出截教“有教无类“的教义金芒。
时光如白驹过隙……
魔礼海自小便展现出对音律的独特天赋。
当其他弟子还在为引气入体而苦恼时,他已能用竹哨吹出玄妙音律,引得山间百鸟驻足,溪中游鱼跃水。
那年深秋,碧游宫后山的灵泉突然干涸,水面下隐隐透出一座布满青苔的石匣。通天教主掐指一算,便命魔礼海前去探寻。魔礼海踏入灵泉遗址,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腐朽的气息。石匣上刻满古怪的乐符,他鬼使神差地伸手抚过,那些乐符竟化作流光没入掌心。
随着一道刺目的光芒闪过,石匣缓缓打开,一柄通体碧绿的琵琶静静躺在其中。琵琶上镶嵌的翡翠泛着柔和的光晕,琴弦在无风自动,发出若有若无的清鸣。魔礼海刚一触碰,琵琶便爆发出震天动地的音波,整个后山的树木都在剧烈摇晃,无数落叶在空中组成奇异的符文。
就在这时,琵琶中飞出一道虚影,竟是千年前截教的音律大师。虚影开口道:“此碧玉琵琶,需有缘人以心相和。你天赋异禀,却还需历经磨炼。”说罢,虚影化作流光融入琵琶,琵琶也随之缩小,轻轻落入魔礼海怀中。
魔礼海抱着琵琶回到碧游宫,迫不及待地拨动琴弦。第一声弦响,丹房中的炉火竟随着节奏明灭;再拨,山间瀑布的水流突然改变方向,在空中凝成音符形状。然而,强大的力量也引来了祸端,琵琶音波失控,震碎了碧游宫的琉璃瓦。
乌云仙闻讯赶来,正要发怒,却被琵琶中传出的玄妙音律吸引。他沉思片刻道:“此琵琶威力巨大,若不能驾驭,反受其害。你需在音波谷闭关三月,领悟音律与道法的融合。”
音波谷中,魔礼海每日与呼啸的山风为伴,在琵琶声与自然之音的碰撞中,渐渐掌握了碧玉琵琶的奥秘。出关那日,他轻抚琴弦,一曲奏罢,百花齐放,枯木逢春,连通天教主都忍不住赞叹:“此宝与你,果然是天作之合!”
魔礼寿十岁那年,朔风卷着鹅毛大雪将整个大地封成银茧。
他攥着冻得发紫的拳头在雪地里练武,忽然瞥见松枝下蜷缩着一团雪白——那白貂睫毛凝着冰晶,七窍渗出暗红血珠,柔软皮毛裹着层薄冰,像尊即将消融的玉雕。
少年扯下脖颈间的兽皮围巾,将僵硬的躯体裹进怀里。灶房的铜盆盛满滚烫的雪水,他把白貂浸在水中,用布巾反复擦拭结冰的皮毛。烛火摇曳三个昼夜,熬红的双眼终于等到白貂琥珀色瞳孔骤然亮起。就在他露出欣喜笑容的刹那,尖利獠牙已刺穿腕动脉,温热的鲜血溅在白貂额间,绽开诡异的殷红图腾。
“饮你精血,便护你永生。“白貂人立而起,尾尖缠绕着少年渗血的手腕,声音像是从九幽寒潭传来。魔礼寿看着掌心逐渐浮现的玄冰纹章,耳中回荡着上古契约传说。呼啸的北风突然变得死寂,
他知道,自己的命数已与这妖异生灵永远纠缠。月光漫过窗棂,在白貂泛着冷光的利爪上流转,映出少年紧抿的嘴角——那抹坚定,是魔家兄弟与生俱来的孤勇。
十二岁的魔礼青已成长为一个英气勃勃的少年。
他身着一袭玄色劲装,衣袂随风猎猎作响,腰间缠着一条暗金镶边的软剑带,将挺拔身姿衬得愈发俊朗。那双墨玉般的眸子,透着超越年龄的坚毅与自信,流转间仿佛藏着星辰大海。
此刻,他手持青云剑立于山巅,剑身寒光闪烁,似有灵韵流转。随着一声清喝,他身形疾动,剑招越使越快,剑气纵横间,带起阵阵破空之声。只见他足尖轻点,身形如燕般腾跃而起,手中青云剑挽出朵朵剑花,在阳光下划出一道道璀璨的银芒。
然而,就在招式变换的刹那,他忽觉一阵劲风袭来,心神微乱。一个失手,一道凌厉的剑气脱剑而出,如同一道银龙般朝着山峰劈去。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半座山峰被削去,碎石如雨点般落下。烟尘弥漫间,惊起林间无数飞鸟,发出阵阵凄厉的鸣叫。魔礼青望着眼前的景象,心中一惊,随即便恢复镇定,眼神中闪过一丝思索,暗暗记下这次教训。
多宝道人袖中浮尘无风自动,玄奥符文在他周身若隐若现。当魔礼青踏入八卦炉所在的丹房时,迎面而来的热浪裹挟着三味真火的气息,炉壁上镌刻的先天卦象吞吐着金红光芒。
“跪下!“多宝道人拂尘重重扫过青玉地砖,震得地面泛起细密裂纹。他抬手点向虚空,尘封的天道密卷徐徐展开,古老篆文在空中凝成锁链状虚影,“你可知青云剑斩出的那道剑芒,在三十三重天外撕开了多大的裂隙?“
魔礼青额头抵着滚烫的地砖,冷汗混着炉温顺着下颌滴落。八卦炉内突然传来轰鸣,赤色火焰化作万千剑影,在穹顶勾勒出天道崩塌的幻象。就在这时,三串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魔礼红的混元伞边角扫过门槛,魔礼海怀抱碧玉琵琶喘着粗气,魔礼寿肩头的花狐貂不安地扭动着。
“弟子知错!“魔礼青猛地叩首,额头渗出鲜血。三兄弟同时跪倒,魔礼红将混元伞斜挡在兄长身前,伞面流光暴涨;魔礼海轻抚琴弦,清音化作屏障抵御炉内威压;魔礼寿怀中的花狐貂竟口吐人言:“要罚就罚我们兄弟四人!“
多宝道人望着这一幕,眼中厉色稍缓。他掌心升起一团青光,正是那把惹祸的青云剑:“此剑乃盘古开天时的天道碎片所化,若再滥用...“话音未落,剑身突然剧烈震颤,炉内火焰瞬间转为诡异的幽蓝。
十四岁的魔礼红额间沁着薄汗,手指在混元伞鎏金纹路上来回摩挲。
这柄传说能收尽四海灵气的法宝此刻躺在他膝头,伞面暗纹随着呼吸明灭,像在无声蛊惑。当檐角铜铃第七次撞响,他突然一咬牙,将伞骨猛地撑开。
刹那间,九霄雷云轰然压向洞天。混元伞化作漆黑漩涡,贪婪吞噬着周遭灵气,远处悬浮的玉莲池咕嘟咕嘟冒着黑水,千年古松的树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皲裂。魔礼红被灵气乱流掀翻在地,指尖深深抠进青石砖缝,却仍死死攥着伞柄——他看见云层里浮现出万千兵器虚影,那是混元伞收纳的无数法宝在嘶吼。
乌云仙踏碎虚空而来时,玄冰殿的琉璃瓦已崩裂大半。老者紫袍翻飞,袖中飞出三道锁仙索:“孽障!竟敢私动禁物!“魔礼红被锁仙索勒得闷哼,忽然听见熟悉的玉弦震颤声。魔礼海怀抱碧玉琵琶,指尖拨出的音符化作清光,将翻涌的灵气浪潮生生抚平。
“师尊息怒。“魔礼海单膝跪地,琵琶共鸣震落肩头碎雪,“小弟痴迷音律之道,总说混元伞开合声像未完成的乐章。是我提议用伞音作谱,才酿成大祸。“他垂眸时,额间红印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的光,那是强行催动音律秘法留下的灼伤。
戒律堂的雷鞭带着硫磺气息劈落。魔礼红被按在刑柱上,余光瞥见兄长们如磐石般站在两侧。魔礼海的碧玉琵琶渗出鲜血,魔礼寿的花狐貂正用利爪疯狂抓挠刑架。当第三十七道雷鞭抽在后背,魔礼青突然开口唱起童谣,那是他们初入师门时,大师兄哄他们入睡的调子。
鲜血顺着脊背蜿蜒,在青砖上汇成小溪。魔礼红却笑了,剧痛中,他听见魔礼青低沉的和声,感受到魔礼寿偷偷握住他颤抖的手。三百鞭刑毕,四人相视而笑,眼中倒映着彼此伤痕,却比任何时候都明亮——原来所谓兄弟,就是愿意在雷火中并肩,将疼痛淬炼成联结彼此的锁链。
随着年岁渐长,四兄弟在截教中声名远扬,他们的实力与默契无人能及。
某日,商王朝的八抬大轿浩浩荡荡驶入碧游宫山门,为首的老太监捧着镶金诏书颤声道:“商王陛下闻截教有四象灵根奇人,今西北异族铁骑犯境,佳梦关危在旦夕,恳请四位上仙出山护佑边境,陛下愿以半壁江山赋税供奉师门!”
通天教主召集门下弟子商议,大殿内气氛凝重。
魔家四兄弟对视一眼,心中早有决断。魔礼青上前一步,抱拳朗声道:“我等虽在山野修行,却也知苍生疾苦。既蒙陛下垂青,愿以微薄之力,保边关太平!”其余三人齐声附和,声音响彻大殿。
通天教主微微颔首,袖中飞出四件宝物悬浮半空:“你等此去,切记以守护苍生为念,莫要被权势迷了心智。这青云剑、混元伞、碧玉琵琶与花狐貂,本就与你们有缘,随你们一起去吧。”话音未落,四件法宝已化作流光没入四兄弟体内。
四兄弟拜别师尊与同门,乘着商王特备的玄铁战车疾驰边关。
未至佳梦关,已见烽火连天,城墙在赤鬃夔牛喷出的火焰中摇摇欲坠。
魔礼青足踏青云,剑指苍穹,顿时狂风呼啸,裹挟着冰棱将异族的青铜箭矢卷上半空;
魔礼红撑开混元伞,伞面浮现出古老的星图,刹那间沙尘蔽日,无数砂砾化作尖锥射向异族骑兵;
魔礼海怀抱碧玉琵琶,指尖拨动,音波化作玄奥符文,穿透青铜鳞片铠甲,令异族士兵七窍流血;
魔礼寿轻唤一声,花狐貂如一道白影窜出,锋利的爪牙撕开夔牛的咽喉,鲜血染红了黄沙。
三日三夜恶战,异族尸横遍野,侥幸存活的骑兵仓皇退去。
当商王亲赐的“护国公”金印送到佳梦关时,魔礼海却将印玺供在城头:“我等只为护佑百姓,不求荣华富贵。”
百姓们箪食壶浆,将四兄弟的事迹编成歌谣,随着边关的风沙,传遍了商王朝的每一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