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裕好快的手脚!”赫连勃勃出声,语气带着忌惮和强烈的贪婪。
探马报来最新战况:洛阳姚洸献城投降,潼关血战失守,王镇恶如疯虎,刘裕亲临潼关,兵锋直指长安!
后秦这条将死的大鱼,已经被刘裕死死按在了砧板上。
“大王!刘裕刚破潼关,立足未稳,长安姚泓惊惶失措!此乃天赐良机!末将愿率铁骑南下,直取长安!趁乱夺了这关中王气!”一员满脸横肉的夏军大将按捺不住,眼中闪烁着对富庶关中的渴望。
“直取长安?”赫连勃勃嘴角咧开一个残酷的弧度,“蠢!你以为刘裕那数万刚刚饮饱了魏人、秦人鲜血的虎狼之师,是纸糊的?此刻去碰长安,就是一头撞上刘裕的枪口上!他正愁找不到借口北上啃我这块硬骨头!”
猛地站起身,手指重重指在舆图长安的西北方向:
“长安这块肥肉,让刘裕先咬!他吃肉,我们喝汤!吃肉容易崩了牙,喝汤,才安稳!”
眼中闪烁着狡诈而贪婪的光芒,飞快地下令:
“我们的目标,是这里!安定郡!北地郡!新平郡!还有冯翊郡靠近我大夏边境的这些城池!”
手指划过一片区域,“这些地方,远离刘裕主力进兵的主轴,守备空虚,姚泓自顾不暇,根本无力救援!城里堆积的粮草、府库里的金银、还有那些细皮嫩肉的关中男女……都是我们的!”
“大王英明!”帐下众将眼睛都亮了起来,比起硬啃长安,劫掠这些防备薄弱的边郡,显然风险小,油水足!
赫连勃勃看着手下将领贪婪兴奋的表情,狞笑着补充:
“传令各部!以千骑为单位,分头突进!行动要快!如风卷残云!破城之后,粮草、财货、工匠、青壮男女,能带走的统统带走!带不走的,一把火烧掉!绝不留给刘裕,也绝不给姚泓留一丝念想!”
声音陡然转为严厉,“记住!遇到刘裕的晋军旗号,除了运粮队可以尝试骚扰,其余哪怕只有一个小队,立刻避开!不许接战!我们的目标,是抢!是烧!是削弱姚秦最后那点家底!不是去跟刘裕拼命!谁敢贪功冒进,坏了大事,老子扒了他的皮!”
“遵命!”众将轰然应诺,杀气腾腾地领命而去。
很快,统万城的城门轰然洞开!
数万大夏铁骑分成数股,呼啸着扑向关中西北、北部那些惊慌失措、毫无防备的后秦边城!
死亡瞬间笼罩了那片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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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皇宫,姚泓斜倚在龙榻上,头发散乱,眼神空洞。
案几上摆着几碟早已冷透的精致菜肴和半壶浑浊的酒,却毫无食欲。
洛阳降了,潼关丢了,刘裕到了家门口,每一份战报都像一把刀子,在他心上来回切割。
一个内侍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进殿内,声音带着哭腔:
“陛……陛下!北边八百里加急!赫连勃勃的夏军……数万铁骑……突入安定、北地!正在烧杀抢掠!新平告急!冯翊快撑不住了!烽火连天啊陛下!”
“赫连勃勃……”姚泓喃喃地重复着这个名字,原本死灰般的脸上,竟缓缓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没有预想中的暴怒或惊恐,眼神里是一种近乎空洞的嘲讽。
“好啊……都来了……都来得好……”低声自语,“刘裕要朕的命……赫连勃勃也要来分朕的尸……”
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推开试图搀扶他的宦官,踉跄着走到殿门口。
“陛下!姚绍将军已在宫外跪求多时!请求陛下速速发兵北上,救援边郡!再晚就来不及了!”内侍总管焦急地提醒。
“发兵?救援?”姚泓猛地转过身,声音突然拔高,“朕哪来的兵?!潼关丢了几万!洛阳降了几万!长安城里这些兵,守城都捉襟见肘!拿什么去救?!赫连勃勃是狼!刘裕是虎!朕……朕现在就是一块丢在野地里的肉!谁都能来咬一口!”
歇斯底里地怒吼,“让他们抢!让他们杀!朕不管了!朕什么都管不了了!赫连勃勃有本事,就把北边那几个破郡都抢光!杀光!烧光!朕不在乎!朕只要长安!只要长安还在朕手里一天!”
吼完,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身体一软,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嘴里神经质地念叨着:
“抢吧……杀吧……都拿走……朕不要了……都不要了……”
内侍总管看着状若疯魔、彻底放弃的皇帝,只觉得一股寒意直冲头顶。
完了。
皇帝的心气,彻底散了。
默默退下,不敢再多言。
宫门外,姚绍身披重甲,在冰冷的宫砖上已跪了足足两个时辰。
当他终于等到内侍总管出来,听到皇帝那番“让他们抢”、“朕不管了”的癫狂之语时,这位以刚烈著称的悍将,身体猛地一晃,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一股冰冷的绝望,混合着巨大的悲愤,瞬间冲垮了他最后一丝支撑。
缓缓站起身。
没有再看那紧闭的宫门一眼,也没有再说一个字。
挺直了腰杆,转身,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走。
长安城内,北疆诸郡陷落、生灵涂炭的消息如同瘟疫般蔓延开来,彻底击垮了最后一点残存的希望。
粮价早已飞上了天,黑市里连树皮草根都成了抢手货。
流民塞满了破庙和街角,冻饿而死的尸体被草席一卷丢在城外乱葬岗。
绝望的灾民开始哗变,冲进富户和官仓抢粮,城中火光四起,哭喊声、厮杀声此起彼伏。
秩序开始崩坏。
姚绍疲惫地回到城防指挥所,听着各处传来的混乱报告,看着地图上北方被赫连勃勃蹂躏的区域,再望向东方刘裕大军即将到来的方向,浑身冰冷。
内粮草无多,外有强敌,皇帝摆烂,民心尽失……这座曾经辉煌的长安城,就像一艘千疮百孔、正在缓缓沉没的巨舰,而他能做的,只是徒劳地站在即将被淹没的甲板上,等待那最后的灭顶之灾。
赫连勃勃的劫掠,不过是这艘巨舰沉没前,一群闻到血腥味聚拢过来的鲨鱼,提前撕咬下几块血肉罢了。
真正的毁灭,来自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