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珍倒台的消息如插翅般传开,因此在贾代儒老宅外,此时挤满了许多想要攀附的贾族中人。
一人得道,总会有人想跟着鸡犬升天。
当贾瑞骑行来到宁荣街门口时,需要熟与不熟的亲戚,赶忙凑过来问候讨好:
“瑞大爷,你如今是圣眷正隆,连珍大爷都被你扳倒了。”
“瑞哥儿,你小时我还抱过你,你可要多多照拂照拂啊。”
看着这些见风使舵之人,贾瑞心中冷笑,当初自己和祖父贫寒落魄时候,这些人可没有伸出援手,现在却围拢奉承,这真是世态炎凉。
“滚开!”
不等贾瑞发话,一道吼声如同铜钟炸响,只见须发皆张的老汉,拎着酒坛,推开人群,厉声吼道:
“老太爷和老夫人还需要安睡安歇,你们凑在这里干嘛?耽误人家清净!”
“听我焦大爷一句话,都给我散了,瑞哥儿想提携谁,自然会记得他,如果没有的交情,也别在这里,给贾家丢脸!”
焦大在战场上几番拼杀,如今虽然年事已高,但是声音洪亮如钟,体魄魁梧,依旧有股摄人的威势,立刻便把这些围拢的闲杂人等给驱散了。
等这批人都散去后,焦大把酒坛放下,忙要上前帮贾瑞下马,贾瑞却是一个鹞子翻身,从马上跳下,执意自己牵住马缰道:
“焦大爷,你是从战场上滚过来的的英豪,怎能让你这般年纪的前辈为我牵马坠蹬,还是我自己来吧。”
听到贾瑞此话,焦大心中一暖,多少年了,自从太爷去世后,贾家后辈哥儿,没有几个人对他如此尊敬客气。
焦大无儿无女,唯一自豪的就是自己曾经跟随太爷出生入死,此时看到贾瑞如此知礼,心中热乎,长嘘叹道:“瑞哥儿仁义,真真是有出息了也不忘本。”
“我刚从东府那边过来,那些腌臜男女都说你是煞星,把珍大爷和蓉哥儿给害惨了,我却说好人不怕得罪小人,只有那等做了亏心事的恶人,才怕报应。”
“他们自作自受,怪不得你,谁敢在我焦大面前说你的不是,老子就用这双沙包大的拳头给他开开荤。”
贾瑞闻言,爽朗一笑,道:“我和焦大爷对脾气,大爷进去吧,我已然吩咐好,今日就我们自家兄弟好友,在我家院里小饮聚会。”
“顺便也商量下以后的打算,估计我也不会在这里住多久了。”
贾瑞打算搬离宁荣街,至少贾代儒夫妻不能住在这里,他准备换一个安全的处所,再由倪二等人负责看家护院。
今天两道圣旨齐发,只是掀开了朝争的序幕。
未来定会有许多风波等着他,所以家人的安全,一定要有万全保障。
此时天色已暗,院内烛火通明,几张八仙桌并在一起,杯盘碗碟堆得满满当当,散着炖肉和酒香的热气。
虽然众人拉着劝阻,但祖母傅氏依旧亲自下厨,再由彩霞端盘递菜,将刚出锅的菜肴从后厨送到前院席面。
此时,冷家兄弟,贾芸,贾珩,倪二等皆在,此时看到此景,冷子兴笑道:
“彩霞姑娘,你要抓紧时间向老太太学习灶上功夫,等日后过了门,贾公子的饮食起居,就由你来照顾了。”
此话一说,众人哄堂大笑,彩霞却是羞得满面飞红,忙低头躲到傅氏身后,惹得贾芸调侃冷子兴:
“冷大哥这话唐突了!彩霞姐姐如今是老太太跟前的体面人,哪能由你这么浑说,如今你要赔罪才是。”
“省得,我现在就自罚三杯!”冷子兴也是机灵,立刻给自己倒上酒满饮而尽,倪二见状,亦拎起酒坛,与他碰碗对饮。
院门推开,贾瑞迈步进来,旁边还跟着拿着酒坛的焦大,而众人见到正主到场,忙起身相迎行礼,纷纷向贾瑞恭贺。
冷家兄弟快步上前,冷子云道:“贾公子,芸哥儿知道府上有难,先是跑来找我兄弟俩帮手,偏巧我二人押着北边来的一批要紧皮货到城外交割,不在铺子里。
芸哥儿那会子当机立断,又去找夏先生,等夏先生和我们的人赶来时,贾公子已经带人往荣府去了。”
冷子兴也是抚掌大赞道:“可惜没赶上今日一战,听说今天贾公子可是威风八面,宝剑出鞘即饮血,当场砍断那厮的臂膀,估计没三五日,你这故事就会传遍神京,还有话本先生改成说书故事,四处流传。”
“多谢各位兄弟,我只是护亲心切,今天真正立下的大功的,却是贾珩兄弟还有倪二兄死守院门!没有他们拼死抵挡,恐怕我祖母已然遭了毒手。”贾瑞并没有居功,而是把夸奖送给了贾珩等人。
听得此话,倪二和贾珩忙起身抱拳,贾珩性格内敛,此时只是微微颔首,没多说客套话。
倪二却是胡须戟张如针,又喝一碗烈酒,半醉道:“我之前听芸哥儿说过,你瑞大爷是好汉子,好人物,而且有大志气,想干一番事业。
我就跟芸哥儿说,我这人日日耍拳弄棒,终究也不过是街头逞凶,没什么出息。
还不如跟个厉害人物,施展手段,如此才算是丈夫应该做的正经前程!”
贾瑞点头,笑道:“倪二兄有此壮志,那瑞自然不敢辜负,日后府邸护卫,就多麻烦倪二兄和贾珩兄弟了。”
他知道倪二这等人是直肠子的好汉,也没跟他客气,且顺坡下驴,就把守宅护院之事交给倪二和贾珩。
他们二人忙说分内之事,将此事应承下来。
贾瑞又环顾众人,举杯环敬,豪气干云道:“今日若非诸位兄弟义气相帮,我祖父母安危难料!众兄弟各有肝胆,各出死力,这等大恩,我贾瑞永世不忘!”
“这一杯,敬手足之情!”语毕,贾瑞仰头一饮而尽。
桌边众人轰然应和,“干!”“敬瑞大爷!”粗瓷碗、酒杯碰撞声一片。连傅氏也扶着彩霞从灶房走出,看到自己本来性格畏缩的孙儿,如今却是昂藏七尺,英武不凡,众人仰望,她老怀宽慰,忍不住流泪道:
“老婆子替瑞儿,替他祖父,再谢过诸位恩人了!”说着竟也要行礼。慌得焦大、倪二等人忙不迭起身阻拦,连声说着“折煞”、“应当的”。
席间气氛更是热络,贾瑞也提起了搬家的事宜,冷子云忙说会帮他去找地方清静宅院。
正酒酣耳热间,外面突然传来敲门声,推门一看,却是几个青衣小帽的仆从,领头的是个油头粉面,有些面熟的人,他后面还跟着十余抬沉甸甸的礼箱。
此人看到贾瑞正在主位端坐,脸色愈发谄媚道:
“瑞大爷,我是东府现在的总管俞禄,我家夫人知道老爷今天冒犯了瑞大爷,还被下了大狱。
如也今是以泪洗面,十分后悔,特让我备上厚礼,求瑞大爷网开一面。”
“瑞大爷若是肯赏脸,我家夫人也请瑞大爷移步东府,向您和老夫人当面赔罪。”
此话说罢,外面走来一排挑夫,各类紫檀家具、绫罗绸缎、赤金元宝,皆是贾珍父子多年的私藏宝贝,此时都是原封不动抬来,送到了贾瑞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