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守忠微微皱眉,沉吟道:“此人毕竟出身贾门,即使身为旁支,也是勋族子弟,不知他品性如何?”
“若贸然选用,日后却生出变故,岂不是养虎遗患?”
“叔父,此人我目前还不能即刻引荐到圣上御前,望祈谅解。”
话到此处,夏守忠还是开了口子,和缓道:“叔父可以且留意此人,看看他有什么过人地方,可以多加留意,若日后相交有年,我再行举荐,未为不可。”
夏守忠此话说的倒也在理,毕竟建新帝圣心难揣。
而他夏守忠和贾瑞,也没有直接接触,只不过听夏启坤介绍罢了。
想要得窥天机,还没有这么容易。
夏启坤闻言,心中暗自一叹,自己这个侄儿如今身居高位,不会像往日那样,对自己言听计从了。
不过倒也不错,此事需慎重以待。
随即夏启坤转换思路,恳切道:
“既然如此,也不强求,但贾瑞毕竟帮了我大忙,他如今遇到一棘手之事,守忠你可援手相助,也算报答他的救命之恩。”
昨日深夜,贾瑞已经把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听完这话,夏启坤在短暂惊讶后,随即又是暗自赞叹,他没想到贾瑞虽然不知道自己的底蕴,却还能猜出几分关键。
他那时打量着贾瑞,好奇问道:
“你如何知道,我会助你对贾府有所动作?”
“何况你为贾府子弟,居然和我对贵府谋划此事,这岂不是数典忘祖?”
听到夏的话,贾瑞倒是神色自若,坦然道:
“我平常多留意朝堂局势,也知道今上最重儒林文士。
且宋大人曾经做过王府长史,又是工部侍郎,他和夏先生交情匪浅,那么此事要上达天听,对于旁人而言,自然是难如登天,但对于夏先生,或许是举手之劳之事。
且我只针对贾蓉这等不肖子弟,对其它长辈是敬重有加,纵使我那荣国府国公夫人知道,也说不得什么不是。
而且.....”
话说到这里,贾瑞悠悠停顿,又沉稳道:
“我乃饱读诗书书生,重忠孝节义,行孔孟之道,只以忠君护国为毕生之志。
国朝百年,勋贵势大,若能相助圣君,剪除不法之人,既对得起先祖教诲,又能匡扶社稷,这才是我辈本分。”
贾瑞这话一说,让夏启坤心中无比震撼,继而是由衷激动。
其他人说这话,夏启坤可能会觉得夸夸其谈,有些奇怪。
但他贾瑞之前给他印象太好,且又救过他的命,夏启坤天然就有亲近之感。
且他本人也是饱学儒生,虽然行机变之事,但骨子里有致君尧舜上的理想情怀。
此时又看到贾瑞不过二十,却能见识不凡,与自己合拍,一时间,惜才,敬佩,共鸣,期许等复杂情绪交织心头,最终化为坚定支持。
此时夏启坤当即允诺,他定然会全力以赴,协助贾瑞推进,实行这一精心谋划计划。
如今面对夏守忠,夏启坤也没有隐瞒,说出了他和贾瑞的想法。
因为夏守忠是他们计划重要一环。
夏守忠闻言,也是微微一惊,但在片刻的思索后,双眸闪过一丝精光。
这人毕竟是帝王身边的心腹太监,权谋之术,正是所长。
夏也敏锐意识到,这是个敲打贾家的好机会。
圣上知道此事,也会龙颜大悦。
他呵呵道:“当年宁国公功勋卓著,西征吐蕃,南定安南,何等壮烈,怎么如今他的子弟却如此不肖,所行狂悖,真是可笑至极。”
“既然如此,我自会跟都察院大人言说此事,让他上疏陈事,毕竟勋族应当以身作则,恪守礼法,怎能让晚辈凌辱尊长,真是大逆不道。”
夏守忠目光闪烁,建新帝知道此事,也必然会龙颜一悦——他可以此为机会敲打勋族,甚至拔掉几个官员。
太上皇虽然余威尚在,但自己也是尊长,对礼法极为看重。
在礼法方面勋族出错,他老人家也不可能帮他们遮掩。
夏启坤忙道:“那多谢守忠费心,贾瑞毕竟于我有救命之恩,他有任何难处,我定当尽心图报。”
夏守忠笑道:“叔父刚刚一开始所言之事,我倒是无法做主,毕竟拔擢选用,皆是圣上一言而决,但这等惩恶扬善这等事,却是力所能及,我自当义不容辞。”
随后夏守忠说时间已到巳时,他还要进宫值守,便匆匆告辞。
看到夏守忠离开的背影,夏启坤心想:“天下之事,多是机缘巧合,虽然这次没有帮贾瑞一步登天,但也算助他一臂之力。”
随后他安排冯师傅带着一些会功夫的好手在宁荣街附近待命,再让另外几个心腹去联系他们这一党几个重要人物。
接下来,只能贾瑞挥舞鼓槌,让一出好戏精彩上演。
......
宁国府当家人,也是贾府现任族长三品威烈将军贾珍,头戴束发紫冠,穿着一席团花锦绣蟒袍,把玩着手中和田玉佩,正在宁荣街不远处的暖香楼雅间候客。
不过此人却久久未到,让这个不到四十,却养尊处优,尽享天家富贵的贾府族长,脸色愈发阴沉。
这人不过就是个小小五品芝麻官,怎敢在我面前托大。
若不是你有个貌美如花的女儿,我岂会屈尊相邀。
正思量间,一个瘦弱矮小,面含谦卑的,头发半白的五十岁左右老者迎了进来,一看到贾珍,连忙拱手问好,卑微道:
“下官秦业,拜见威烈将军大人,将军见召,本当即刻前来,但今日我部主官给我等定下了许多差事,一时案牍劳形,刚刚才得脱身。”
“但想起将军厚爱,不敢怠慢,便匆匆赶来。”
来人正是工部五品营缮郎秦业,他虽为举人出身,但谨慎小心,性格持重,从微末小吏逐步升迁,得到工部几位上司认可,最终任上五品营缮郎。
不过也就仅此而已,毕竟出身普通,又不是一甲二甲进士。
在人才济济的神京,即使做上五品官员,跟出身钟鼎之家的贾珍比起来,那可是云泥之别。
所以面对贾珍,秦业只能毕恭毕敬,百般小心。
“秦大人,坐吧,这是我家的产业,他们调理的菜肴,算是一绝。”
贾珍略微打量一眼秦业,都没有起身迎接,只是略一抬手,毫不把他放在眼里。
他现在心想这老头貌不惊人,想来年轻时也不会多么出众。
怎么能有那么个如花似玉的女儿?
念及那日上香时,所见佳人的玉颜酥臂,贾珍感觉小腹数寸,一股邪佞邪气正悄然燃烧。
他今日邀秦业过来,就是要确定联姻之事,让这老货尽早把她掌上明珠送入东府。
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