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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周亚夫,肩上担起的是大汉的天下!

我抚着将台上冰凉的汉白玉栏杆,指腹摩挲着栏柱上浅刻的云雷纹——这是文帝当年阅兵时用过的将台,如今覆着薄雪,在晨曦中泛着青灰色的光。下方校场里,我军将士甲胄如霜,列成雁翎之阵,而远处叛军的营帐像一片灰黑色的云,正被晨风吹得簌簌抖动。七国之乱的硝烟即将散尽,可那些在风雪中奔驰的日夜、在军帐里熬红的双眼,此刻都化作喉头一声长叹。

景帝三年正月的雪,是从申时末开始下的。我刚在细柳营检视完新铸的环首刀,便接到宫中八百里加急传召。黑马踏碎街心薄冰,马蹄铁与青石板相击的脆响,惊起檐角几簇雪团。宫门前的铜灯在风雪中明灭,映得执戟卫士的面甲忽蓝忽红,恍若阎罗殿前来回巡视的鬼卒。

殿内炭火烧得噼啪作响,却驱不散满室阴寒。景帝斜倚在御榻上,明黄色的袍服皱得像团揉烂的绢,眼角的细纹里凝着血丝,倒比三年前为太子时老了十岁。案头摊开的舆图上,吴楚之地用朱砂画着碗口大的圆圈,笔触狂躁得几乎要划破绢帛。

“太尉可知,吴王刘濞已在广陵铸钱煮盐三十年?“他突然开口,声音像被砂纸磨过,“朕原想缓些削藩,可晁错...晁错昨日递来《削藩策》,言辞激烈如烈火烹油。“殿角铜漏滴答,雪片扑在窗纸上沙沙作响,“楚国先削东海郡,赵国削河间郡,昨日削吴国会稽郡的诏书刚到广陵,刘濞就斩了朕的使者,联合胶西、胶东、淄川、济南、赵、楚共七国,号集兵马四十万,打出'诛晁错,清君侧'的旗号。“

我跪倒时,膝盖压到青砖上的冰碴,隔着两层甲衣仍觉刺骨。抬头看见景帝按在舆图上的手指节泛白,指甲缝里还沾着朱砂,忽然想起十年前随文帝巡视细柳营,陛下还是太子,曾笑着拍我肩膀说:“周将军治军如铁,真乃大汉长城。“此刻那双手却在发抖,长城未倒,可天子的心头火,终究烧得太急了。

“臣请率北军十万,破叛军于梁地。“我叩首时,额头触到砖面的凉意,忽然想起父亲周勃临终前抓着我的手,浑浊的眼睛映着烛火:“亚夫啊,为将者需知刚柔并济,太刚易折...“殿外风雪呼啸,像极了当年匈奴骑兵的号角,“但请陛下记住,削藩乃强汉必行之事,晁错之策虽急,却非错策。叛军势大,臣唯有断其粮道、挫其锋芒,方可扭转乾坤。“

退朝时已近子时,雪花钻进衣领,冻得人打寒颤。路过宣室殿侧门,忽见个身影缩在廊柱后,月光映出梁王刘武的玉佩穗子——他是景帝同母弟,封地梁国正挡在吴楚联军西进路上。“太尉留步。“他快步上前,锦袍上绣的蟠龙在雪光里泛着冷金,“听说陛下要派您率军东进?武恳请太尉,若梁国危急,务必分兵来救。“

我望着他急切的眼神,想起去年在长乐宫宴席上,他曾举着酒盏说“兄长若有难处,武定当肝脑涂地“。此刻他指尖捏着玉佩,穗子上的流苏簌簌颤动,像极了细柳营里那些向我求援的士卒。“梁王且宽心,“我按住他冰凉的手腕,“梁国城高池深,又有韩安国、张羽等良将,足可坚守月余。待臣断了叛军粮道,便是反攻之时。“他的手骤然收紧,眼中闪过一丝怨色,却终究没再说什么,转身时锦袍扫过积雪,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

回到太尉府时,中军司马已在堂中铺满七幅绢帛地图。我解下染着雪水的斗篷,就着烛火细看——吴楚联军主力三十万,正沿淮泗水道西进,先锋已至梁国棘壁,距睢阳不过百里;胶西、胶东等四国正围攻齐都临淄,赵军则屯兵邯郸,意图联合匈奴南下。

“报!梁国急报,棘壁失守,守将战死!“探马的马蹄铁上还挂着冰碴,跪地时带下一片水渍。堂中诸将皆惊,周亚夫却盯着地图上淮泗口的标记——那是淮河与泗水交汇之处,吴楚粮船必经之地。当年随文帝南巡,曾见此处芦苇丛生,河道狭窄,实乃设伏绝佳之地。

“诸位请看,“我抽出竹笔,在地图上圈住淮泗口,“叛军虽众,却恃强冒进。吴楚粮道全赖淮泗水运,若断此处,叛军便如饿虎拔牙。“手指划过梁国地界,睢阳城墙用朱砂标得格外醒目,“梁王若能守住睢阳,便可将叛军主力拖在梁地,待其粮尽,我军便可东西合击。“

“可梁王已连失三城!“校尉灌何猛地站起,甲胄相撞发出清响,“若睢阳有失,叛军直逼函谷关,长安危矣!“他是灌婴之子,随我征战多年,此刻眼中燃着怒火,像极了当年在北地与匈奴血战时的模样。

我放下竹笔,烛影在脸上投下浓重的阴影:“灌校尉可知,秦末巨鹿之战,项羽为何破釜沉舟?非不知赵军危亡,乃欲断秦军粮道也。今叛军四十万,我军不过三十万,若分兵救梁,必被各个击破。“转身望向窗外,雪不知何时停了,一轮冷月挂在飞檐上,“诸位且记,战争之要,不在救急,而在制势。待淮泗口粮道一断,叛军自乱。“

大军开拔那日,长安百姓竟冒寒前来相送。我骑在乌骓马上,见道旁有位老妇人捧着陶罐,罐中热粥腾起白气:“将军喝碗粥吧,驱驱寒气。“她鬓角的白发沾着雪花,让我想起母亲临终前的模样。接过陶罐时,指尖触到她粗糙的手掌,突然喉头哽咽——这天下百姓,何时才能不再受战乱之苦?

行至霸上,忽有快马从梁国方向驰来,马背上的信使后背插着三根羽毛,正是十万火急的羽檄。展开帛书,梁王的字迹潦草如狂草:“睢阳被围三日,城内粮草仅余十日,太尉若再不来,武唯有与城共存亡!“墨字在阳光下泛着暗红,像极了战场上未干的血迹。

霸上的风比长安更冷,卷着砂砾打在甲胄上沙沙作响。我站在高岗上,极目东望,只见梁国方向浓烟滚滚,如一条黑色巨龙腾空而起。灌何等人围在身边,个个面色凝重,刀柄在掌心攥得发白。

“太尉,末将愿率五千骑兵,星夜驰援睢阳!“灌何的声音被风扯得断断续续,远处传来隐约的厮杀声,不知是幻觉还是真的战鼓声。我望着他年轻的脸庞,想起他父亲灌婴在白登之围时,曾率骑兵冒死突围为高祖传信——将门虎子,果然血性方刚。

“不可。“我按住他的肩膀,甲胄的凉意透过掌心,“你看那烟柱,虽浓却直,说明睢阳城墙未破。梁王善守,又有韩安国布防,必能再撑几日。“手指转向东北方向,那里有片连绵的丘陵,正是昌邑所在,“若我们此刻东去,叛军必以主力迎击,淮泗口的伏兵便再无机会。“

深夜宿营时,我躺在中军帐内,听着帐外士卒的鼾声,却怎么也合不上眼。取出随身携带的竹简,上面刻着晁错的《削藩策》,字迹已被汗水浸得有些模糊。想起晁错昨日在朝会上被弹劾时,仍梗着脖子说:“今削之亦反,不削亦反。削之,其反亟,祸小;不削之,其反迟,祸大。“如今他的人头是否还在长安?叛军若知晁错已死,是否会放缓攻势?

忽有亲兵禀报,梁国使者又至。帐中烛火摇曳,使者浑身泥泞,膝盖上结着冰痂,见我便哭拜在地:“太尉大人,梁王昨日登城督战,被流矢射中左臂,如今睢阳四门皆被围死,城内百姓已开始食鼠雀!“他抬头时,眼中布满血丝,泪水混着尘土在脸上划出深沟,“求太尉看在陛下与梁王手足之情,分哪怕三千兵马也好啊!“

我闭上眼睛,听见自己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回去告诉梁王,再坚守五日。五日后,若粮道未断,我周亚夫提头来见。“使者猛地抬头,眼中闪过恨意,却被亲兵扶着拖了出去。帐外传来他的哭喊:“周亚夫!你若见死不救,梁王必与你势不两立!“

深夜,我走出帐外,望着东方天际的星斗。猎户座的“三星“正悬在梁国方向,亮得刺眼。忽然想起父亲曾说,当年平定诸吕之乱时,也曾面临过类似的抉择——救齐王刘襄,还是直捣长安?有时候,身为将领,必须背负起天下人的骂名,才能换来最后的胜局。

抵达昌邑的第三日,韩颓当派亲卫传回密信:“淮泗口已布下弩手三千,芦苇丛中暗伏火船百艘,专等叛军粮船。“我摸着信上暗刻的北斗纹——这是我们约定的暗号,说明一切就绪。

与此同时,吴楚联军统帅刘濞的檄文也传到了昌邑。牛皮纸上的朱砂大字写着:“周亚夫竖子!竟敢断我粮道!孤定要将你碎尸万段,以祭我吴军亡灵!“檄文边缘染着暗红,不知是朱砂还是人血。我冷笑一声,将檄文掷于火盆中,看那“诛晁错“的字样在火焰中扭曲变形——晁错已于三日前被腰斩于东市,可叛军却仍不罢手,可见“清君侧“不过是个幌子,裂土称王才是本心。

淮泗口之战打响在一个雾蒙蒙的清晨。我登上昌邑城楼,用望楼车远眺,只见淮河水面浮着一层薄雾,像匹扯碎的素绢。忽然,西南方向传来闷雷般的鼓声,雾中现出点点白帆——叛军粮船终于来了。

“放!“韩颓当的令旗挥下,芦苇丛中万箭齐发,如暴雨倾盆。火船顺流而下,船头裹着的牛油布遇火即燃,像一条条火龙扑向粮船。叛军水手猝不及防,纷纷跳水逃生,可淮水正逢春汛,水流湍急,许多人刚入水就被漩涡卷走。

刘濞的侄子周丘果然率军来救。这位当年在一夜之间为刘濞拿下下邳的猛将,此刻红着眼率军冲锋,马蹄踏碎岸边薄冰,溅起的水花里混着血色。韩颓当的弩兵排成三列,交替射击,箭矢如蝗,周丘的前军像割麦子般倒下。我在城楼看见周丘举着长戟左冲右突,甲胄上已插着三支箭,却仍不退却,心中竟生出几分敬意——可惜,他跟错了主。

战至正午,淮水两岸已堆满尸体,河水被染成暗红,浮尸顺流而下,竟堵塞了河道。韩颓当派人送来捷报:“击沉粮船八十余艘,缴获粮草三万石,周丘重伤退走。“我抚着城墙上的箭孔,忽然听见南方传来闷雷般的马蹄声——那是吴楚联军主力,正从睢阳方向杀来。

与此同时,梁国的告急文书再次送到:“睢阳南门失守,叛军已入城巷战,梁王亲率卫士肉搏,恳请太尉速援!“文书上还有暗红的指印,不知是血还是朱砂。我捏紧竹简,指节发白——刘濞这是要孤注一掷,先破梁国,再与我决战。

吴楚联军二十万陈于昌邑城下时,正是惊蛰后的第三天。我站在城楼,见叛军阵中旌旗蔽日,“吴“字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旗角上绣的金鳞巨蟒,竟与当年秦始皇南巡时的大纛相似。刘濞骑在青骓马上,头戴金盔,身披犀甲,虽年逾六十,却仍有万夫不当之勇。

“周亚夫!你断我粮道,困我将士,算什么英雄?“他的声音像破锣,在旷野上回荡,“有种开城决战,别学缩头乌龟!“阵中叛军跟着鼓噪,声浪几乎要掀翻城楼瓦片。

我转身对诸将笑道:“诸位可听见?刘濞急了。粮道已断七日,他军中粮食只怕只能再撑三日。“指着叛军阵中不时倒下的士卒,他们面色青白,甲胄下露出的衣角补丁摞补丁,“当年文帝赐他几杖,准其不朝,他却暗中铸钱、招纳逃犯,如今起兵,不过是老贼贪心不足。“

果然,两日后,叛军内部便传来异动。楚将昭阳与吴将周丘本就不和,昭阳怪周丘丢了粮道,周丘骂昭阳攻不下昌邑。昨夜在中军帐中,两人竟拔刀相向,周丘当场斩了昭阳,提着人头去见刘濞。刘濞怒极,竟斩了周丘,叛军军心大震。

我在军帐中听着探马禀报,望着烛火中跳动的影子,忽然想起父亲说过的话:“叛军看似强大,实则各怀鬼胎。吴楚虽强,胶西、胶东等国不过想分一杯羹,赵与匈奴勾结,更是首鼠两端。“果然,胶西王刘卬听说吴楚粮尽,竟派使者来向我军请和,被我当场回绝——此时若放虎归山,必成后患。

深夜,我换上普通士卒的衣甲,混在巡营队伍中。月光下,见士兵们围坐在篝火旁,啃着硬饼,低声议论:“听说梁国快撑不住了,梁王都亲自杀人了。““太尉为何不救?难道真要让梁王死?“我摸了摸腰间的印绶,冰凉的玉质硌着掌心——有些真相,或许永远无法让士卒们明白。

决战前的夜晚,天突然下起了冷雨。我躺在帐中,听着雨滴打在牛皮帐上,像无数战鼓在远处轰鸣。三更时分,韩颓当悄然入帐,甲胄上滴着水,带来最新消息:“梁王已派张羽率死士突围,正绕到叛军后方,明日卯时可至。“

我起身披甲,烛火在甲叶上跳动,映得人影森然如鬼。取出父亲留下的青铜剑,剑身刻着“亚夫“二字,是文帝亲赐的“节杖剑“,见剑如见天子。剑柄上的血槽里,还留着当年平定匈奴时的血迹,此刻在烛下泛着暗红。

卯时三刻,雨稍歇,东方泛起鱼肚白。我登上将台,举起令旗,五十面“周“字大旗在雨中猎猎作响。将士们早已整装待发,眼中燃着必胜的火——他们知道,这一战若败,长安必失,家人必遭屠戮。

“杀!“令旗挥下的瞬间,鼓声如雷,大地震动。我一马当先,青铜剑劈开叛军的第一道防线。前方刘濞的帅旗在乱军中摇晃,他正指挥中军撤退,却被梁王的援军拦住去路。雨水混着血水,在地上汇成溪流,我看见楚将项它被灌何斩于马下,项家世代为楚将,终究逃不过宿命。

追至丹徒时,刘濞的亲卫已只剩百人。他站在江边,望着滔滔江水,忽然转身对我笑道:“周亚夫,你赢了。可你别忘了,晁错的血不会白流,诸侯的刀永远悬在天子头上。“说罢,抽出佩剑,自刎而死。我望着他的尸体,忽然想起文帝临终前的叮嘱:“即有缓急,周亚夫真可任将兵。“此刻江水咆哮,似在诉说着这场叛乱的荒唐与悲凉。

吴楚既灭,余孽皆作鸟兽散。胶西王刘卬退守高密,竟派其子刘德来诈降,被我识破后,当场斩于军前。当我们兵临临淄城下时,这座东方大城已被围了三个月,城墙下堆满叛军的尸体,城内传来的哭声,像一把钝刀在割人心肝。

齐王建跪在我马前时,冠冕歪在一边,脸上沾满烟灰。他膝行向前,抓住我的马镫:“太尉饶命!寡人是被胶西王胁迫的啊!“我看着他颤抖的双手,想起去年他在长安宴会上的趾高气扬,曾说“齐地千里,带甲百万“,此刻却如丧家之犬。

“齐王可知,“我勒住马缰,任雨水顺着甲胄滴落,“你与胶西合谋时,可曾想过百姓疾苦?“指向城墙下的废墟,那里有个妇人抱着孩子的尸体哭泣,“削藩乃天下大势,非为天子私怨。若诸侯皆能安分守己,何至生灵涂炭?“他伏地不起,浑身发抖,我终究叹了口气,“罢了,削去王爵,贬为庶人,永居长安吧。“

北上邯郸时,赵军已投降匈奴,城池被焚,一片焦土。我站在赵王宫的废墟上,踢开半块刻着龙纹的砖——这是当年刘邦封爱子如意为赵王时所建,如今只剩断壁残垣。寒风掠过空荡荡的殿宇,仿佛在诉说着诸侯的野心,如何将这繁华之地化作人间地狱。

凯旋之日,长安城门洞开,百姓们捧着五谷、牵着牛羊,夹道相迎。我骑在马上,看见当年送我热粥的老妇人站在人群中,向我微笑着点头,她鬓角的白发上插着一朵金黄的菊花——那是太平的象征。

景帝在未央宫前殿设宴,殿内灯火辉煌,歌舞升平。当我走上台阶时,他竟亲自起身相迎,解下自己的玄色衮服披在我肩上:“太尉之功,堪比周勃定诸吕,朕当裂土封侯,以彰其德。“殿中朝臣齐呼“万岁“,唯有梁王刘武坐在角落,目光冷冷地盯着我,腕上的绷带渗出一丝血迹——那是他在睢阳巷战时留下的伤。

酒过三巡,景帝忽然问:“太尉以为,晁错之策,当如何评说?“我放下酒盏,望着殿外的星空:“晁错忠勇可嘉,却少了些权谋。削藩当徐徐图之,先弱其羽翼,再夺其根本。“想起睢阳城下的尸山血海,声音渐低,“但若无晁错首倡,诸侯坐大,终将成心腹之患。“

夜深人静,我回到太尉府,卸去沉重的甲胄,换上素色衣袍。庭院里的梅树开了,暗香浮动。忽然听见墙外传来百姓的歌声:“七国反,太尉出,断粮道,破贼奴,天下安,百姓福...“歌声断断续续,却像春风拂过冰河,让人心头一暖。

今夜无云,月光如霜,铺满整个庭院。我坐在石案前,铺开舆图,用朱笔圈住吴楚旧地——这里即将设立郡县,由朝廷直接管辖。砚台里的墨汁泛着微光,像极了战场上的血,在月光下凝结成痂。

父亲的青铜剑横在案头,剑鞘上的绿松石在月光下泛着幽光。当年他平定诸吕,迎立文帝,何等荣耀,却因一句“君侯诛诸吕,迎代王,威震天下“,被文帝猜忌,下狱论罪。如今我虽胜了,可那殿上梁王的冷眼、景帝的优容,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危机?

忽然想起在淮泗口看见的浮尸,他们或许是农夫,或许是渔民,却被叛军强征入伍,最终曝尸荒野。战争从来不是英雄的史诗,而是百姓的苦难。中央集权虽必要,却不能以百姓的血泪为代价——或许,该建议陛下轻徭薄赋,与民休息了。

远处传来更鼓,三更已过。我吹灭烛火,任月光照亮舆图上的大汉江山。七国之乱终会被史书寥寥数笔带过,但那些在风雪中坚守的夜晚、在抉择时的挣扎、在战场上的生死,都将成为我生命中的刻痕。作为周亚夫,作为大汉的太尉,我知道,只要这万里江山还在,只要百姓还能安居乐业,所有的背负,都是值得的。

雪,又开始下了。这一次,是润物细无声的春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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