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上的李师师陡然转醒，美眸看着侍女小蛮：“查到了什么？”
小蛮轻声诉说着查到的线索：“小娘子，虽然案情过去许久，很多证据已经消解在时间里，但是我们还是查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我们查了当年和匠染院王寅因染御绛失败，获罪入狱的匠人名单。发现当年一共有二十三人入狱，其中和王寅一起惨死狱中的有十四人。
其余九人被流放至湖州和秀洲一带，奇怪的是这几人都已经改名换姓，并且在当地还置办了不小的产业，若非那边的人相助，我们还查不到这些人的信息。”
李师师消化完信息，意识到当年父亲的案子确实事有蹊跷。
若是铁案那为何那九人能够逃脱，还能去到外地置办产业？
何况这件案子依律，重则流放三千里，轻则只需杖刑三十缴纳赎金，当年竟然有十四人惨死狱中。
李师师追问道：“当年的判匠院公事查了吗？当时开封府府尹又是谁？”
小蛮点点头，神色有些凝重道：“小娘子，巧合的是当年的匠院院判是范子奇，乃是已故司空吕公著的门生。时任开封府府尹的是钱勰，同样是当年吕相公提拔过的亲信。”
“这么说他们都算是旧党中人？吕公著？以他的身份为何要针对一批匠人呢？”李师师起身靠在床头，仔细思索其中的关联。
突然想起那日陆临离去时所说过的话，又有些犹豫道：“那王侍郎呢？可有查到什么？”
她受王诜恩惠良多，她不相信这件事情是王诜自导自演的一出戏。何况堂堂驸马都尉也没必要去针对一些匠户。
小蛮自然知道李师师视王诜为恩人，语气尽量轻柔道：“小娘子，当时王侍郎正被贬均州不在京城，不过，当年吕相公曾庇护王侍郎免遭御史弹劾，后来二人私交甚笃。”
“吕公著身为宰执与各方面有点关系并不稀奇，还是把重点放到范子奇身上，此人一定知道当年真相。”
“唔......小娘子，我忘记说了，那范子奇两年前病逝了~不过那钱勰还在京任工部侍郎，听闻最近告病在家，我这就去查。”
小蛮看见自家小娘子似有起身追打她的迹象，赶紧准备脚底抹油。
“等等！”
“那谁这几天在干什么？”
“小娘子你说谁？”
李师师银牙暗咬：“皇城司陆临！哼，这人不过就是信口胡诌。”
小蛮歪着脑袋，不知道小娘子怎么就发脾气了，不过还是如实道：“今日陆主司差人过来打包了食盒，然后还动用了特制的马车去了城外的官窑。”
“他一个人去的？从哪里出发？”李师师好像有些漫不经心的问道。
“嗯，食盒是三个人的分量，是从大相国寺上的马车。”
“砰!”李师师把茶盏重重的砸在桌子上，“小蛮！以后此人的消息不用再同我汇报了！”
小蛮总感觉自家小娘子最近有些不正常：“是，那我先去调查案子了。”
“等等！”小蛮正准备退下，却又被叫住。
李师师美眸眨巴几下，起身去侍弄着花瓶里的腊梅，语气不经意道：“传信给他，说我要见他。”
“啊？噢，好。”小蛮应声退下，走下楼梯的时候脑子都快成了浆糊。
“小娘子说不要再汇报他的信息，又说要见他，那我到底还要不要派人盯着他？”
“呼～”，房间里的李师师刚把花瓶里的花枝拨弄整齐，却又把它给一把弄乱，走回去榻上继续躺着，拉过毯子把全身盖住。
......
月色朦胧，陆临和林翀他们刚刚回到自家院子门口。
“头儿，你怎么不进去？要不卑职先帮您探探路？”林翀见陆临明明回到家，却在家门口徘徊，硬着头皮道。
陆临拍拍林翀肩膀：“也好，你身手好，手脚轻点，帮我看看阿璃她们睡了没有。”
本来他估算的时间是没错的，赶回来吃晚饭没问题。
但是一晌贪欢，热恋中的两人忍不住就多纠缠了一会儿，以至于回来的时间晚了一点点。
“吱呀~”院门从里面被打开，透过月色，阿璃穿着袖貂缘锦裘站在门口，但是看不清少女的表情，“还没睡呢，哥哥，进来吧。”
“头儿，你先进去，我先安排好兄弟们轮岗。”徐深拉着林翀急忙走至一旁，假装和亲事官们聊着事情。
开玩笑，他们可不想被殃及池鱼，“都提醒你要早点回来了！偏不听！”
陆临哈哈笑道：“怎么那么晚还不睡？七娘她们呢。”
“七娘她们在客房睡下了，快进来。”小娘子率先进入门中。
进入正屋，屋里没有点灯，有些漆黑，陆临摸黑坐到阿璃身边，却发现少女的身躯正在颤抖。
“怎么了，是不是感染了风寒？我看看。”陆临怕阿璃受凉感冒了，抬手往额头上抹去。
没有摸到额头发烫，却摸到手上有些温润的液体，那是阿璃的泪水，原来只是少女强忍着没有流下来。
“哥哥，我喜欢你，是女娘对郎君的喜欢，你要是娶了桃花小娘子，会不会就不要我了？”阿璃扑进陆临怀里，小小的身子一抽一抽的。
少女聪明的很，心知陆临今天肯定是去见李清照了，心里虽然吃醋还很难过，但是更多的是想哥哥能早点回来。
然后一直等啊等，都没有等到，心里的难过开始被害怕占据，胡思乱想了很多东西，但是越想越害怕，越想越难过。
陆临把阿璃搂紧在怀里，贴着她耳根柔声道：“你是哥哥的命！哥哥怎么会不要你？”
“那...那阿璃可以...可以嫁给你吗？”阿璃确实是难过极了，到现在还在抽泣着，话都说不完整。
陆临再贴近她的耳朵几分，轻轻说道：“阿璃，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哦，我也喜欢你，在很久很久以前......”
“嗯嗯，呜呜呜......”少女到底是哭出了声音，只是哭着哭着又开始笑了起来。
窗外，遮盖月亮的乌云终于飘走，露出月轮本来的颜色。月色的清光浸透纱窗，仿似瑶台碎玉落入人间。
万顷流霜凝作雪，只一点，犹照鸳鸯锦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