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陈墨被这人间魔幻剧震得七荤八素时,意外发生了!一个装死的流寇头目(后来知道就是王刚本人),突然从尸堆里暴起,手里攥着一把淬了毒的短匕,像条濒死的毒蛇,直扑卢象升的后心!距离太近,速度太快,周围的亲兵都来不及反应!
“大人小心!”陈墨脑子一片空白,身体却比脑子快。他怀里那本硬邦邦的《见闻录》是来不及掏了,情急之下,他摸到了怀里另一个硬物——那是他当书童时,卢象升嫌他字不够方正,特意赏给他的一块上好的端砚!沉甸甸,四四方方,棱角分明!
说时迟那时快!陈墨也顾不上什么“君子动口不动手”、“笔墨乃文人之魂”了,他嗷一嗓子,使出吃奶的劲儿,抡圆了胳膊,把那方价值不菲、雕工精美的端砚,像丢板砖一样,狠狠砸了出去!
“呜——啪嚓!”
这“墨宝”飞行的轨迹堪称完美!带着陈墨对晚饭被抢的怨念、对冻成狗的愤怒、对眼前这操蛋世道的控诉,精准无比、势大力沉地……拍在了那流寇头目的左眼窝上!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秒。
那流寇头目的动作僵住了。他难以置信地瞪着陈墨,左眼窝里,那块端砚的棱角深深嵌了进去,红的、白的、粘稠的玩意儿正“噗嗤噗嗤”往外冒。他张了张嘴,似乎想骂句什么,最终只发出“嗬嗬”两声,像破风箱漏了气,然后直挺挺地向后倒去,抽搐两下,不动了。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看着陈墨,眼神复杂。有震惊,有佩服,更多的是……一种看傻子的表情。
卢象升缓缓转过身,看看地上死透的流寇,又看看陈墨手里还保持着投掷姿势、空空如也的右手,再看看那流寇脸上镶嵌的、沾满红白之物的“砚台暗器”……他那张万年寒冰似的脸上,肌肉极其罕见地抽搐了一下。
“呃……”陈墨看着自己沾了点不明液体的手,再看看那惨不忍睹的尸体,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哇”的一声,把早上那点可怜的稀粥全吐了出来,正好吐在离他最近的王老五的破靴子上。
“哎哟我滴娘!”王老五心疼地跳脚,“我的新鞋!……呃,好吧,是去年捡的旧鞋!陈小书虫!你赔我鞋!”
没人理他。卢象升走到陈墨面前,沉默地拍了拍他剧烈颤抖的肩膀。那手劲儿不小,差点把腿软的陈墨拍趴下。
“做得好。”卢象升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但陈墨总觉得里面有点别的味道,像是……憋着笑?还是无奈?“书童变掷弹兵,你倒是……别出心裁。”他弯腰,用刀尖小心翼翼地把那方沾满“污秽”的端砚从尸体脸上挑起来,嫌弃地用死人的衣服擦了擦(勉强擦掉点固体),递还给陈墨。
“拿着,你的‘墨’宝。下次……换个趁手的家伙。”
陈墨看着失而复得、却已面目全非、散发着诡异气味的端砚,又看看自己刚才抓砚台的手,再看看地上那具死状凄惨的尸体,最后目光落在自己怀里那本《见闻录》上——刚才动作太大,封皮上溅了几点温热的、带着腥气的……脑浆?
“癸酉冬月十一……”陈墨喃喃自语,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掏出炭笔,哆哆嗦嗦地在《见闻录》封皮内页,写下了他人生中第一笔血腥记录:“……杀一人,不知名。凶器:端砚一方,重一斤八两,徽州老坑出品。效果:甚佳,爆浆。”
写完,他看着那行歪歪扭扭、墨迹混着可疑污渍的字,再看看旁边对着死人靴子骂骂咧咧的王老五,还有远处正在指挥挂“风铃”、一脸肃杀的卢象升,忽然觉得眼前的一切都荒诞得可笑,又可笑得让人想哭。他扯了扯嘴角,想笑,结果又“哇”的一声吐了出来,这次是真没东西可吐了,只剩下干呕。
“娘的!”王老五看着自己另一只靴子上新增的“地图”,彻底怒了,“陈小书虫!你跟我这双破靴子有仇是吧?!今晚你的饼子归我了!双份!”
寒风卷过战场,带着浓重的血腥和硝烟味,也卷走了陈墨那点微不足道的呕吐物和王老五的骂声。枯树上新挂的“风铃”在风中轻轻摇晃,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卢象升的白袍,在夕阳的余晖下,那星星点点的血迹,显得越发刺眼,红得发黑。
陈墨攥紧了那块冰冷粘腻的砚台和那本染血的《见闻录》,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这他妈该死的世道!杀人用砚台?我读圣贤书就为了干这个?!卢大人,您这阎王殿的门槛,也太硌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