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张惟贤手抚长须,微微一笑,朗声道:“哈哈哈,“好个老谋深算的梁提督,带只小狐狸,想来探我口风?终于是忍不住了吧!”
梁梦勋见此事被说破,他也不觉尴尬,当下拱手道:“惟贤兄,你就莫要笑我了,如今这局势,一个不小心,我便可能跌入万劫不复之地,怎能不谨慎行事?”
“还不是舍不得那些许浮财!”张惟贤故作呵斥,目光却瞬间转向徐允祯那边。
“永祯世侄,不知希皋兄最近如何?”
徐允祯听到张惟贤的问话,先是一愣,随即小心翼翼地答道:“回禀英国公,我父亲徐希皋,自天启五年患病以来,身体一直时好时坏,有劳国公操心了。”
“非是我多事,乃是陛下不知从何处得知消息,上次在琼华岛,言定国公为国操劳已久,怎忍见其久病不起,好似要派太医前往成国公府诊治一番。”
梁梦勋闻言心头一震,掐着茶盏的手指骤然收紧,暗道今日校场之事果然另有乾坤。
正当徐允祯听到张惟贤的话,惴惴不安之时,梁梦勋及时解围道:
“好了,惟贤兄,你就莫要在这里欺负小辈了。等他回去自会跟希皋兄说,小心等希皋兄听完之后,拖着病体也要上门找你,那你可就麻烦了。”
张惟贤饮尽一盏庐山云雾,正色道:“梦勋兄,你对今日校场之事作何解?”
“不过少年心性,一时兴起罢了。”梁梦勋抚须敷衍,目光却紧紧锁住对方
张惟贤笑着摇摇头,心中明白,如果自己不拿出诚意来,今晚这聚会便毫无意义。
“世泽,把今天陛下在检阅台上,和刘效祖的对话,说给大家听。”张惟贤神色凝重,看向正在煮茶的张世泽。
张世泽执壶的手顿了顿,清了清嗓子:“新乐伯护驾时,陛下饮着青梅酒笑道:‘舅父拳拳之心,朕已尽知,然焉知今日之事,非朕有意为之?’”
梁梦勋手中茶盏重重一磕,茶水溅出:“既不处置魏党,又打压东林,陛下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世泽,再说说之前陛下在演武结束后,都做了什么。”张惟贤神色严肃,再次说道。
张世泽继续说道:“演武毕,陛下亲赐孙应元铠甲,那孙参将竟当场求赐金杯,陛下竟也应允了。”
梁世勋听完之后,顿时觉得手中的茶不香了,眉头紧皱,陷入沉思。
“这,这成何体统!”只见听完全部经过后,徐允祯神色激动,满脸的难以置信。
梁梦勋却已浑身发冷,死死盯着张惟贤:“你若不将陛下所言和盘托出,我即刻入宫面圣!
张惟贤顿时长叹一口气,声音低沉道:“陛下除问及京营,更疑我等对先帝不忠,暗通文官。今日校场之局,我等皆是试刀之石。”
“哐当!”
一声脆响,梁世勋手中的庐山云雾茶,仿佛瞬间变得滚烫无比,茶杯竟从他手中滑落,摔碎在地。
其余人也是满脸震惊,面面相觑,如遭雷击。
“呵呵,这陛下好狠的心呀,没想到我等今日竟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世泽请受我等一拜。”
梁世勋神色惶恐,额头渗出细密汗珠,当即和徐允祯站起身来,拱手行礼。
张世泽怎敢在此时受这礼,急忙推托,双手连连摆动,口中说道:“不敢不敢,折煞晚辈了。”
梁梦勋忽而想起什么,抚须喟叹:“难怪今日黄首辅在最后说‘无偏无党,王道荡荡’,这也是在为自己博一线生机呀!”
水榭中,张之极锦袍裹着微微发福的腰身,与徐永祯对视时,二人眼中皆是惊惶,亦是满脸惊愕。
二人大眼瞪小眼,仿佛在说,这还是自己认识的大明朝吗?往日只道做个逍遥勋贵,怎么今日就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惟贤兄,问题是,就算我等想整顿好京师,刚刚那大堂的情形你也看到了,朱纯臣那帮人不肯配合,京营粮饷又拖欠已久……那这最后不还是完不成陛下的交待吗?”梁世勋神色焦虑道
“唉,朱纯臣就是一见小义而忘大义之人……”张惟贤长叹一口气,苦笑的摇摇头。
如果能团结一下,今日就能一鼓作气解决掉这件事,但显然这条件困难重重,不是自己想做就能做到的。
总不能自己出人出力,然后还出钱,自家掏空家底也扛不住呀,而且这可是犯忌讳的事。
张世泽忽然上前,衣角带起一阵风,提出建议道:“诸位且宽心。陛下召见孙应元、周遇吉,详问军务,想来也非苛求我等即刻整顿京营,只需摆出态度即可。”
梁世勋听完虽然松了一口气,但神色中仍带着几分不甘,眉头微蹙,似在思索着什么:“怎么就是觉得这么不得劲呢?”
“竖子无礼,世勋兄见谅了。”张惟贤见梁世勋这般模样,怎会不知他心中所想,当下瞟了张世泽一眼,目光中带着一丝责备。
张世泽顿时如梦方醒,急忙赔礼道歉,神色慌张,拱手道:“世勋伯父,晚辈失言了,还望伯父海涵。”
“无妨,不就京师一事,不知惟贤兄,考虑的怎么样?我等该如何是好呢?总不能威风都让外将占去吧?”
梁世勋也不是那等小心眼之人,岂会在乎此等小事,他神色恢复平静,看向张惟贤,目光中带着期待。
“此事已耳,既然知道陛下心思,今日刘效祖揭露勇士营之事,涂文辅也并未受罚,想来陛下也知晓京师之难。张惟贤思考片刻后说道。
“自然如此!”梁世勋点头应道。
等到众人商议结束,准备离开之时。
张之极忽然跨前一步,说道:“父亲,我愿入京营!”
他胸脯一挺,却挤出层层叠叠的肚腩,在烛光下显得滑稽。
众人的目光让张之极十分恼火,不由地开口说道:“你们别小瞧人,我当年可也是骑射无双,只是近些年疏于练习而已。”
“之极兄你这肚子,宛如怀孕八月,可真能行?”这时徐允祯上前打趣道,他嘴角上扬,带着一丝调侃。
“你这小子,还记得当年老子是怎么揍你的吗?”张之极气得满脸通红,怒目圆睁。
此话一出,顿时惹得众人哈哈大笑,水榭中充满了欢快的气氛。
而今夜,注定有许多人彻夜难眠,又不知要熬夜多久,思索着这局势与未来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