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成了，箓授了。
于生那银鳞金纹的雷鲮鲮身子沉在深水里，感受着那股子前所未有的、跟碎沙滩这片破河滩水乳交融的掌控感。
脑子里的“水域感知”像张无形的网铺开。
水底下每一股暗流的搓磨劲儿，沙泥里虫豸儿挪窝的轻微震动，甚至岸边那破棚子庙里飘出的混着咸肉味儿，都一丝不落，清清楚楚地“印”在他魂儿里。
“舒坦！”他心里头暗叫一声，那新得的“神谕微光”法术在鱼鳍尖蠢蠢欲动，想着要不要给岸边那几个还在磕头的信徒来点“神迹”，巩固巩固信仰。
就在这时——
一股子极其蛮横、极其霸道、带着浓重泥腥和血腥味儿的威压，如同沉重的磨盘，毫无征兆地从下游深水区碾了过来！
这威压沉重粘稠，带着一股子河底烂泥和腐肉混合的腥臭，直接搅乱了于生刚铺开的感知网！
像是有人用沾满泥巴的臭脚，蛮不讲理地踩进了他刚收拾干净的“家”！
“嗡——！”
于生只觉得脑子一沉，那片清晰的水域感知瞬间变得模糊，变得混乱！
一股强烈的排斥感和领地意识在他心头炸开！
“操他么的！谁？”于生猛地摆尾，冰冷的鱼眼死死盯向下游深水那片翻涌的黑暗。
这股威压他有点熟悉，带着点水生猛兽特有的凶悍，但远比之前那条大黑鱼强横数倍！
岸上，还沉浸在神迹余韵里的村民们也感觉到了不对劲。
河面不知何时开始翻涌起浑浊的浪花，带着一股子令人作呕的泥腥臭气，那风也变得阴冷刺骨，吹得骨头缝都发凉。
“咋回事？水咋变浑了？”
“这味儿，真他娘难闻！比死老鼠还臭！”
“河灵老爷刚显圣，这，这又是啥？”
村民们刚放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惊疑不定地望着翻腾的河水。
哗啦啦——！
下游浑浊的水面猛地炸开！
一个庞然大物破水而出，带起腥臭的泥浆和大片的水花！
那东西体型比于生这近丈的雷鲮鲮还要大上一圈！
通体覆盖着青黑色的滑腻腻的厚皮，在昏暗光线下泛着油腻的光。
一颗硕大无比但扁平丑陋的头颅上，长着两对粗短尖锐的骨刺，像是顶着四个歪歪扭扭的犄角。
最瘆人的是那张嘴，奇宽无比，几乎裂到后脑勺，两排锯齿状的森白利齿裸露在外，不断开合，发出“咔嚓咔嚓”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嘴边长着几根粗硬如鞭的肉须，上面还挂着水草和碎肉。
铁头鲶！
而且是成了精成了气候的铁头鲶！这玩意儿是碎沙滩下游深水潭的土霸王，专吃腐尸沉物，凶名赫赫！
附近水域的大小鱼虾见了它，都得绕道走！
这铁头鲶那双浑浊发黄绿豆大的小眼睛，此刻却闪烁着贪婪、暴虐和一丝惊疑的光。
它死死地盯着岸上那座寒酸的破庙，又凶悍地扫过岸边惊惧的村民，最后，那冰冷粘稠的目光穿透浑浊的河水，死死钉在了于生身上！
“嗬嗬，好…好香的味道！”一个如同破风箱拉动的怪声，从它那宽大的嘴巴里艰难地挤出来。
口水混合着腥臭的粘液滴滴答答往下淌，“老子…老子在这片水泡子里活了…三百年！从没闻过…这么香的味儿！”
它的目光贪婪地锁定着破庙，又扫过于生，绿豆眼里凶光爆闪！
“原来是你这新来的…小泥鳅！在老子…的地盘上，弄出这么香的…东西！还…还聚了这么多…两脚羊…拜你？”
它猛地甩动粗壮的尾巴，搅起更大的浊浪，那蛮横的威压如同实质的重锤，更加凶狠地朝着于生和岸上的破庙碾压过来！
“这香火！这地盘！都…都是老子的！”铁头鲶的破风箱嗓子猛地拔高，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蛮横，“给老子滚！或者…死！”
轰！
一股更加狂暴的威压混合着浓稠的泥腥死气，如同万吨淤泥倾倒，狠狠轰在于生藏身的深水区域！
水流瞬间变得粘稠沉重！无数河底沉积的腐臭污泥被搅起，形成一片令人窒息的浑浊泥潭！
于生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感包裹全身，行动瞬间变得迟缓，刚建立的神道联系被这污浊的泥腥气冲击得摇摇欲坠！
【香火进度：66/100】
“操你祖宗！”于生心头狂骂，又惊又怒！
这狗日的铁头鲶，摆明了是闻着香火味儿，眼红心黑，要来硬抢地盘和香火！
“放你娘的狗屁！这碎沙滩，什么时候成你这臭泥鳅的地盘了？”
于生暴怒，体内新生的雷霆之力瞬间激发，银鳞上的金雷纹猛地爆发出刺目的蓝白光芒，试图驱散那粘稠的泥腥！
滋啦——！
几道细碎的电弧在于生周身炸开，勉强将那逼近的污浊泥气逼退少许，但效果有限。
那铁头鲶的皮实在太厚，泥腥气又重，雷电之力竟被层层削弱！
“嗬嗬，小泥鳅…还有点本事！”铁头鲶绿豆眼里闪过一丝诧异，随即被更浓的贪婪和凶残取代，“不过这点电花儿…给老子…挠痒痒都不够！香火拿来！”
它巨大的身躯猛地一沉，那宽大无比的嘴巴如同深渊巨口，朝着于生藏身的水域，狠狠一吸！
呜——！
一股恐怖的吸力瞬间生成！整个深水区的水流连同着无数淤泥、腐草、甚至来不及逃窜的小鱼小虾，都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攫取，疯狂地朝着那张深渊巨口涌去！
于生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拉扯着他，要将他连同这方水域的精华，一起吞噬！
“妈的！想吞老子？”于生心中警铃狂响！
这狗东西不光要香火，连他这身鱼肉也看上了！
他想催动雷力爆发挣脱，但在这恐怖的吸力和粘稠的泥腥包裹下，竟有种深陷泥潭力不从心的感觉！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河灵老爷！供品臭了！”岸上，宋岩惊恐的叫声突然响起！
于生分神一看，只见岸边破庙前，那刚刚还散发着肉香的咸肉和黍米，此刻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蒙上了一层灰黑色的粘稠污垢，散发出和那铁头鲶身上一模一样的恶臭泥腥气！
连那粗陶碗里点燃的线香，烟气都变成了诡异的灰黑色，缭绕不散！
信徒们惊恐地看着变质的供品，脸上刚升起的狂热信仰瞬间被恐惧和疑惑取代，香火的气息明显变得稀薄混乱！
是那铁头鲶的泥腥死气！它不光在水里逞凶，竟连岸上的香火，也在污染！
铁头鲶似乎也察觉到了岸上香火的变化，绿豆眼里闪过一丝得意和更加赤裸裸的贪婪！
“嗬嗬，香火…是我的！”它吸得更猛了！
前有深渊巨口吞噬，后有香火根基被污！
刚晋升的河灵，立足未稳，便遭逢这贪婪成性皮糙肉厚的恶邻致命突袭！
于生被那恐怖的吸力拉扯着，向着那张布满利齿的巨口滑去，冰冷的泥腥气几乎要将他淹没。
岸上信徒的动摇，更让他心头一沉。
绝境！
他猛地一咬牙，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的雷光。
妈的，想吃老子？崩掉你满口烂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