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秀才夫人替沈槐担心的时候,他已经又站到了井边,拿毛巾擦去身上汗水和血污。
听到对方充满担忧的问话,他略略诧异:“夫人这是在担心我?”
“没跟你开玩笑,说正经的呢。”秀才夫人表情严肃。
沈槐耸耸肩,表情轻松:“我去做什么,夫人不用管,至于能不能对付那些怪物……我现在翻墙轻松的跟喝水一样,打不过我还不会跑么?只要不是出现特别厉害的怪物,我肯定是能够全身而退的。”
最近几天斩尸,都非常顺利。
街上的行尸,也差不多都是青尸这个级别。
稍微厉害一点的黄尸,也就昨天晚上秀才夫人看到了,他目前还没见到过。
那说明目前在附近,强大的行尸数量极其有限。
而且那黄尸连墙都翻不过,整体战斗力肯定不如他。
所以从理论上来说,他此次外出,遇到危险的概率不大。
如果真遇到了,那肯定也是因为活人,而不是行尸。
秀才夫人明显是考虑不到这一点的,所以在听到沈槐分析后,心中担忧已经去了大半,心情多少轻松愉悦了起来。
然后才终于想到别的问题。
夫君……还活着么?
如果还活着,他现在状况如何呢?
沈槐一个人能轻松回来,可若是再带一个人呢?
只是现在想这些,全然无用。
毕竟,有可能她的夫君也早已经变成吃人的一员了。
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让沈槐保证一个好状态,好能继续在战斗中精进武艺,以使两天后的出行能够顺顺利利。
“你现在饿不饿,要不要吃晚饭?”她主动问。
“夫人千金小姐,尊贵之躯,莫非要主动给我这豆腐匠做晚饭?”
沈槐阴阳怪气。
秀才夫人又是担心他安危,又是关心他是否饥饿,按理说他不应如此。
但他清楚的知道,对方之所以如此,只是因为渐渐认识到了他的价值,而并非跟他产生了什么羁绊。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他有可能救回她的丈夫。
对于这一点,他其实是稍稍有点吃味的。
吃味当然不等于吃醋,他只是嫉妒秀才而已。
都虚成那样了,眼前的女人还这么惦念着他,一听说自己过两天要去寻他,竟是感激的要主动做家务了。
要知道下午的时候,她还偷懒装睡来着。
这是多么真挚深厚而又坚定的感情啊。
如何不叫人羡慕嫉妒呢。
毕竟他自己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除了亲人之外,都没有哪个女人会如此记挂惦念他。
甚至这世连亲人都没了。
虽说造成这种结果的主要原因是因为他自己肾虚,可秀才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又能比他强到哪去呢?
更何况在现在这种末世里,秀才回来不仅屁用没有,还要多分一份食物……可即使如此,她仍不离不弃,希望有人能救他回来。
再想想自己,真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
人比人死,货比货扔。
当然,对于秀才夫人这种忠贞不移的行为,他心里其实也是非常认可的。
甚至是有点诧异的。
因为秀才夫人的长相,实在不太像是贞洁烈妇,反而很像是那种会因为丈夫不够威猛便处处找机会红杏出墙的女人。
一张映日荷花芙蓉面艳若桃李,一双春波荡漾桃花眼媚似狐鬼,身材更是丰腴的孽欲横生,一看就知道非常适合浸猪笼。
可偏偏,人家就是表行不一。
只不过别人都是反差婊,她是反差烈妇。
这你受得了吗?
秀才夫人自然想不到,沈槐一个大男人,还有这般复杂心思,反正她觉得沈槐有点无理阴阳,只不过也不敢怼回去就是了。
不然他一生气,改了主意,不去寻秀才怎么办?
于是忍气吞生,低眉顺眼:“那等你饿了我再做。”
沈槐心中喟然长叹。
杨秀才啊杨秀才,你前世究竟积了多少阴德。
他感觉自己现在连嫉妒都不配了。
于是泄了一口气,颓然道:“算了,虽然不饿,但还是提前做吧,不然天彻底黑了就不方便了。”
也因为天色已晚,沈槐不打算再去斩尸,毕竟万一因为视力不佳操作失误,那可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所以这顿饭,是他跟秀才夫人一起做的。
仍然炒了肉。
但也仍然只分给了秀才夫人一小片。
虽然已经比上午情况要好,但秀才夫人还是忍不住抱怨:
“这是我家的肉啊……你就不能多给我两片?”
“我要吃肉保证足够的体力啊,不然过两天怎么去帮你寻男人?你天天在家闲着又没事儿干,随便吃点饿不死不就行了,哪来那么多屁事儿?”沈槐毫不犹豫的嘴炮攻击。
秀才夫人听到这话就来气:“什么叫我闲着没事儿干?我不用做家务啊?”
沈槐这才醒悟自己犯了大多数男人都会犯的错误,那就是默认女人在家做家务不算干活儿。
但是……他还是选择了自己独享经验。
“少吃两片肉对你干家务有什么致命的影响么?我但凡少补充一点肉食,关键时候一手软,那可就是要没命的。”
秀才夫人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于是咬着牙跑到一边狠狠的蹂躏碗里的青菜去了。
但凡这青菜能跟肉一样香,她也不至于跟个饿极了的小馋猫一样为了两片肉跟沈槐叫唤。
……
吃完晚饭,沈槐扔了碗就要走。
秀才夫人想起昨晚经历,赶紧下意识叫住他:“沈槐……”
沈槐疑惑回头:“又怎么了?”
秀才夫人可怜巴巴道:“我担心那只黄黄的怪物今天晚上会再出现。”
黄黄的怪物……
哼,我也是黄黄的怪物呢。
而且说不定比那个怪物更黄。
沈槐一边心里瞎嘀咕,一边耸耸肩:“反正他也翻不进来,你躲房间里不就好了。”
秀才夫人撅着嘴跺脚:“那它万一要是能翻进来了怎么办?”
“以它的意识,应该不会主动往房间里搜吧?”沈槐不敢肯定的道。
他觉得黄尸的智慧,应该只是能意识到猎物消失在障碍物后意味着什么。
但若猎物压根就没出现过,他应该没有主动翻墙或者开门寻找猎物的意识。
要不然昨天黄尸翻墙撞门失败,应该会就近在其他院子里搜寻猎物才对。
可他昨天晚上并没有受到打扰,也没听到王梁那边有什么动静。
所以黄尸的智商应该依然还是有限的。
只是这玩意儿的出现本来就不符合逻辑,真实情况如何,谁又能知道呢。
“不行,你收了保护费,就得保护我。”
秀才夫人不敢赌黄尸的智慧。
好不容易过上了安稳日子,她不想再经历昨晚那般惊恐难熬的夜晚。
一刻也不想。
沈槐目光在秀才夫人身上逡巡了一圈:“夫人不会是想要我留下来夜宿于此吧?”
一整个白天沈槐都没有对她做什么,秀才夫人在这方面已经不是很怀疑他了。
何况他还答应去寻杨秀才,她就更加笃定他不会行那禽兽之事。
所以她直接道:“西屋有床,你住在那里可好?”
沈槐倒是颇为震惊:“杨大哥生死未卜,你却居然留别的男人在家里过夜……”
“不要说的那么难听,现在是特殊时期……”秀才夫人为自己辩解。
要搁以前,她才不会干出这种有违女德的事情呢。
但现在不是不一样么?
好好的活人被咬一口就变成怪物,世界已经如此荒唐,若还循规蹈矩,那岂不是太过愚蠢迂腐了么。
她好歹是商人之女,岂会连这点变通能力都没有?
最重要的是……
她胸脯一挺,目光如炬看着沈槐:“我相信你,你是个正人君子。”
虽然君子的不够纯粹,但也够用了。
沈槐听对方夸自己是正人君子,不知为何总有一种被骂禽兽不如的感觉……
但这个不重要。
重要的是既然她一个女人都不怕,那自己一个大老爷们自然也无需顾忌那么多。
反正他家里也没人,更没什么重要东西,回不回都一样。
而且明天的早饭也要在这吃,非要回家才是多此一举呢。
再说……真出了事儿,他也不吃亏不是。
就当苦一苦秀才了。
于是当即答应:“既然夫人都这么说了,那我自然也无不可。”
秀才夫人立刻喜上眉梢,心中彻底安稳下来。
接下来沈槐径去西间休息,夫人则去灶屋善后。
……
等秀才夫人把锅碗清洗完毕,已经又热出一身香汗。
于是来西间敲门,问沈槐能不能帮他拎几桶洗澡水到房间。
沈槐虽然很喜欢炫耀自己的力量,但也不是那种什么都不挑的人。
水有什么好拎的?
难道秀才家的水也长得前凸后翘不成?
开玩笑嘛。
所以他果断拒绝了秀才夫人的请求,并附赠了一句“搞搞清楚,现在家里你才是干粗活的那个”。
秀才夫人当即无能狂怒,然后气乎乎的自己去井边打水了。
尸灾到来后,她都没有舒舒服服的洗过澡。
昨天晚上那般提心吊胆,更是连简单的擦洗都没顾得上。
今天又被沈槐折腾的够呛,不是做饭就是洗衣服,还抱来抱去……搞得她险些腹水难收,身上早已经黏腻不堪。
如今沈槐又住在西屋,不必担心有什么危险。
所以好好洗一个澡势在必行。
等把房间里的浴桶灌个半满,秀才夫人就已经差不多要累瘫了。
于是只好无奈放弃,就这么脱了衣服坐进去凑和着洗了。
可即使只有半桶水,往里面一坐,背一靠,脖子一仰,同样非常舒服安逸。
简直有怪物没出现之前的那种味儿了。
秀才夫人这一天净看着沈槐自己搁那使劲擦洗身子了,现在也终于轮到了自己。
不用提心吊胆,不用小心翼翼,不用时刻注意外面的风吹草动。
这种感觉真的……
让人舒服的想嘘嘘。
可惜,不知是不是沈槐白天冲澡的次数太多。
秀才夫人老是无意间就想起他只穿着一条短裤、浑身湿淋淋在太阳下泛着粼粼光泽的浪荡画面。
这个没羞没臊的家伙。
秀才夫人努力摇头,想把有关沈槐的一切画面都驱散。
可事与愿违。
于是她只好去想丈夫的样子,好把沈槐从脑海里挤走。
结果很有效果,一下就心如止水了。
甚至她自己都没想过效果会这么好,所以一下子就呆在那里有点愣住了。
过了不知道多久,房间里才响起一声寂寞如雪的喟叹。
这声叹息,长得简直像一道能直达世界尽头的风。
……
第二天,秀才夫人早早醒了过来。
她是被吵醒的。
东墙外,沈槐又在斩尸了。
她无奈的盯着房梁回魂儿,回想刚刚做的那个长长的梦。
昨晚洗澡的时候倒是控制住了自己,结果梦里没控制住!
双手掩面。
垂死病中惊坐起,流氓竟是我自己。
无地自容。
想到过两天夫君可能就会被沈槐寻回来,她更是忍不住都开始提前心虚了。
好在……只是梦里荒唐。
现实中,自己还是很守妇道的。
下不为例,一定要下不为例!
又暗暗痛骂自己两句后,夫人做贼一般爬起来,然后在明明没人能看到的情况下,还一副偷偷摸摸的样子到衣柜找了条新的短裤换上,接着又把旧的短裤窝成一团藏起来后,这才放心套上衣裙,出门到井边洗漱。
可刚一到井边,她就忍不住想骂娘了。
盆里扔着一条窝成一团的粗布短裤。
一看就是沈槐穿过的!
展开一看,果然,脏死了,而且脏东西还是新鲜的!
太恶心了!
他就不能自己偷偷的洗了么?
看看自己,拿都不敢拿出来!
一想到自己待会儿要给沈槐洗这条短裤,她就气得不行。
亏自己做梦都想着他……他却如此对自己。
当真冷漠无情!
算了,在军队到来之前,还是先忍着吧。
洗漱完,秀才夫人爬到墙上,朝四周远远观望。
入目所及的地方毫无变化。
她日日期待的军队也依然没有踪迹。
看了一眼勇猛无匹的沈槐后,她深吸一口气,乖乖的到井边,紧皱着眉头拿起了那条短裤。
噫,这么多……
也不知道这家伙是不是晚上也做梦了……
也不知道梦中的那个女人是谁。
他这年纪,应该也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吧?
会是哪家姑娘呢?
秀才夫人如一个寻常女人那般,一边胡乱猜测着别人的瓜田李下,一边搓着手里的短裤。
搓着搓着,忍不住皱起眉头。
这手感……也太糟糕了。
看着是粘在手上了,但感觉却跟糊进嗓子眼儿里了一样恶心。
哕,真叫人作呕。
可叹自己夫君都没得到过这种待遇……却是让他得了偏宜。
等把短裤搓完晾到绳上,沈槐正好翻墙而回。
两人目光对到一起的时候,秀才夫人下意识的心虚躲避。
都说梦一醒就忘。
可昨晚那个梦……现在都还历历在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