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慈无声的泪水还在冰冷的空气中凝结,巨大的屏幕上,猩红的投票倒计时如同魔鬼的心跳,敲打在每个人的神经末梢。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皮肉、泪水、绝望和一种更深沉的、令人窒息的压抑。
【投票结束。】
【宋慈:得票——最高。】
冰冷的宣判落下.
宋慈没有动,没有尖叫,甚至没有抬头。她只是更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仿佛灵魂被瞬间抽离,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躯壳在椅子上剧烈地、无声地痉挛。她空洞的眼神依旧失焦地望着桌面,仿佛早已预料到这结局,又或者,死亡对她而言,已是渴望的解脱。
神父卢远山猛地闭上眼,浑浊的泪水从眼角汹涌滑落,嘴唇无声地开合着最后的祷告。画家白夜把头深深埋进臂弯,肩膀剧烈耸动。律师顾千寻脸色苍白,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钢笔,镜片后的目光复杂难明——规则之下,宋慈的崩溃叙述确实“差”,但结局却让人难以言喻。
陈齐微微蹙了下眉,似乎对宋慈这种近乎“认命”的平静死亡感到一丝无趣。他更喜欢猎物在恐惧中挣扎的姿态。
【淘汰执行。】
合成音毫无波澜。
猩红光芒再次暴涨!那道致命的激光束,精准、冷酷、高效地洞穿了宋慈的眉心!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只有身体瘫软倒地的轻微摩擦声,以及锁链垂落的金属轻吟。她倒下时,脸上甚至残留着一丝解脱般的茫然。眉心同样是一个焦黑的小洞,没有血,只有一缕几乎看不见的青烟。
两具尸体,一庞大一娇小,一癫狂一崩溃,无声地躺在惨白的灯光边缘,成为这死亡圆桌最残酷的背景。
【…………】
【又死一个!】
【她…她好像解脱了?】
【这激光太恐怖了!无声无息!】
【下一个!快!我受不了了!】
【陈齐好像不满意?】
【神父和白画家快崩溃了!】
直播间的弹幕在短暂的死寂后再次爆炸,恐惧、麻木、催促交织。
【第四位讲述者:钟鸣。】
灯光,如同索命的锁链,“唰”地一声,死死缠住了钟鸣。
强光打在他浆洗得发硬、却被冷汗反复浸透的白衬衫上,照亮他惨白如纸的脸。他身体猛地一僵,像被电流击中。但出乎意料的是,他没有像楼巍那样癫狂,也没有像宋慈那样崩溃。他深吸一口气,那口吸得如此深,仿佛要将地下室里所有冰冷的空气都压进肺里。
然后,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镜片后的眼睛,布满了猩红的血丝,如同蛛网,但瞳孔深处,却燃起了一种近乎疯狂的、冰冷的火焰。那是一种属于顶尖外科医生的、在极限压力下被逼出来的、摒弃一切情感的绝对专注。
他强迫自己痉挛的手指停下,双手平放在桌面上,指尖相对,形成了一个稳定而精准的三角——那是他无数次在手术台前稳定双手的习惯性动作。他开口了,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强行剥离了颤抖的、令人心悸的平静:
“我的领域,是生命与死亡的边界线。我的工具,是柳叶刀。我的责任,是修补、挽救。”他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地上的尸体,又回到灯光灼烧的桌面,声音陡然转冷,像淬了冰的钢针,“但有时候,修补的尽头,是彻底的…清除。”
他不再看任何人,包括陈齐那饶有兴味的目光。他的精神高度集中,仿佛回到了那间冰冷、无菌、只有仪器滴答声的手术室。
“患者,男性,六十五岁。颅内动脉瘤,位置刁钻,紧贴脑干。”钟鸣的声音像在念一份冰冷的病例报告,“手术风险评级:最高。成功率,理论值低于百分之十五。主刀医生…是我。”
律师顾千寻身体微微前倾,职业本能让他意识到,这将是另一种层面的“完美犯罪”。画家白夜停止了颤抖,空洞的眼神似乎被钟鸣描述的手术场景吸引。神父卢远山的祈祷声变得极其微弱,他仿佛预感到即将到来的风暴。
陈齐第一次真正坐直了身体。钟鸣这种强行压抑恐惧、进入绝对专业状态的姿态,以及话语中隐含的冰冷杀意,引起了他强烈的兴趣。这才是值得期待的“表演”。
【弹幕:开始了!外科医生!】
【颅内手术?紧贴脑干?】
【低于15%成功率?这手术本身就玩命啊!】
【他到底要干嘛?】
【感觉不对劲!他太冷静了!】
“手术方案是唯一的,也是公认的死亡陷阱。”钟鸣的声音毫无波澜,“但我接受了。因为提出这个方案的,是院长。那个用他愚蠢的行政命令、外行的干预、为了节省成本而采购的劣质耗材间接害死我妻子的人!”
最后一句,他几乎是咬着牙挤出来的,强行维持的平静被瞬间撕裂,眼中爆发出刻骨的仇恨!这仇恨如同实质的火焰,将他眼中的血丝烧得更红!但下一秒,他又强行将那火焰压了下去,深吸一口气,恢复了那种冰冷的、手术刀般的语调。
“手术室。无影灯。监护仪的滴答声…是唯一的时间刻度。”
钟鸣的声音低沉下去,仿佛带着众人进入了那生死一线的空间,
“开颅暴露显微镜下,那个瘤体像一颗附着在生命中枢上的毒瘤,随着心跳…微微搏动。”
他的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模拟着精细的操作,稳定得可怕。
“分离必须精确到微米。一丝颤抖,一点偏差患者瞬间就会脑死亡。”钟鸣的眼神锐利如鹰,仿佛穿透了时空,聚焦在那脆弱的血管和神经上,“我做到了。完美地避开了所有主要血管和神经束…将瘤体…完整地暴露出来。”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回味那个惊心动魄的瞬间。
“接下来,是夹闭瘤颈。唯一生路。”钟鸣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嘲弄,“也是…唯一完美的‘事故’发生点。”
地下室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预感到了那个“清除”即将发生。
“我选择了最细小的、最精密的动脉瘤夹。”钟鸣的语速慢了下来,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落,“我的手指,稳定得如同机械臂。视野…清晰得毫发毕现。”他微微眯起眼,“就在夹闭的瞬间我手腕的力道,极其‘自然’地‘失控’了零点几毫米。”
他模拟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几乎无法察觉的颤抖动作。
“‘嗤——’”
他模仿着极其细微的、血管壁被划破的声音。
“位置非常‘精准’。”钟鸣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波澜,只有一种完成高难度操作的冷漠,“一个微小到几乎无法察觉的破口,出现在紧邻瘤颈的一条滋养脑干的关键穿支动脉上。”
顾千寻倒吸一口凉气!这太专业!太隐蔽了!这根本就是利用手术本身的极限风险,制造了一场“无法避免”的“意外”!
白夜的呼吸变得急促,仿佛看到了显微镜下那致命的破口和涌出的鲜血。
【弹幕:!!!!!!】
【卧槽!他故意的!】
【零点几毫米?!这特么是人能控制的?!】
【手术台上杀人!神不知鬼不觉!】
【这比陈齐和楼巍还狠!完全无法证明!】
【院长该死!但…这手段…】
【太专业了!我听得头皮发麻!】
“出血非常缓慢。”钟鸣继续着他的“病例报告”,“一开始,只是显微镜下一点…微不足道的渗血。被脑组织暂时吸收、掩盖。监护仪没有明显的异常波动。”他嘴角甚至勾起一丝极其细微的、冰冷的弧度,“完美的延时引信。”
“我冷静地…完成了瘤体的夹闭。‘手术成功’。”钟鸣的声音带着一丝残忍的讽刺,“缝合关颅一切完美无瑕。患者被送入ICU生命体征‘平稳’。”
他身体微微后靠,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但那冰冷的眼神却更加锐利。
“真正的死亡,在术后六小时。”钟鸣的声音如同宣判,“缓慢的渗血…最终在脑干附近…形成无法清除的血肿。压迫…不可逆的损伤…脑死亡。”
他摊开双手,做了一个无奈的手势,“并发症。难以预料的悲剧。手术知情书上写得很清楚。风险自负。”
他抬起眼,第一次直视圆桌中央那点猩红的光芒,也仿佛穿透了屏幕,看向直播间的观众:“一场完美的‘医疗事故’。一次精密的‘清除’。用我最擅长的工具,在我最熟悉的战场上。没有证据,只有…一个悲伤但‘合理’的结果。”他顿了顿,补充道,“院长在巨大的舆论压力和自责中辞职了。几个月后死于酗酒引发的心肌梗塞。”
死寂。一种比激光爆头更令人胆寒的死寂。钟鸣的讲述,冷静、精确、逻辑严密,将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完美地包装在了一场高难度手术的“合理”风险之中。这种利用专业知识和极端环境进行的杀戮,其冷酷和隐蔽性,达到了令人发指的高度。
神父卢远山猛地抬起头,脸上布满泪痕,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信仰崩塌的绝望!一个本该救死扶伤的医生,竟能如此冷静地实施谋杀?!画家白夜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喉咙,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陈齐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欣赏的表情。那不是对暴力的欣赏,而是对技艺的赞叹。钟鸣的“作品”,其精密性、隐蔽性和对规则的极致利用,堪称一件完美的“艺术品”,符合他心中对“秩序”和“控制”的某种病态追求。他甚至轻轻鼓了两下掌,在死寂的地下室中显得格外刺耳。
【弹幕:………………】
【我艹!我艹!我艹!】
【这特么是终极杀人魔!】
【冷静!精确!完美犯罪!】
【他利用了手术风险!利用了职业特性!】
【神父的表情!信仰崩了!】
【陈变态在鼓掌?!他欣赏这个?!】
【投他!必须投他!这故事太‘好’了!太可怕了!】
【对!不能让他活!他比陈齐还危险!】
【冷静!规则是投‘差’!他讲得太完美了!投他‘差’的理由是什么?!】
直播间的弹幕彻底疯了!极致的恐惧、对专业犯罪的震撼、对陈齐反应的震惊,以及对投票规则的巨大争议瞬间引爆!“钟鸣”、“手术刀杀手”、“完美犯罪”、“投死他”和“无法投差”等词汇疯狂刷屏。许多人意识到,钟鸣的故事在规则框架内几乎“无懈可击”——内容邪恶但符合要求,讲述冷静清晰极具冲击力。如何定义“差”?是内容邪恶?还是讲述状态不佳?巨大的分歧让投票结果变得扑朔迷离。
钟鸣讲完后,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但眼神中的冰冷火焰并未熄灭,反而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和一丝…疲惫。他看向猩红的独眼,等待着最终的审判。他知道,自己要么凭借这“完美”的故事暂时存活,要么…成为下一个祭品。无论哪种,他都已将自己最深的罪恶,暴露在了这残酷的审判台上。
猩红的独眼,光芒闪烁,如同恶魔戏谑的注视。投票倒计时再次启动。这一次的悬念,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潮。钟鸣的生死,不仅关乎他个人,更关乎这场死亡游戏规则的边界,以及…陈齐那令人不寒而栗的“欣赏”目光所带来的更深恐惧。死亡的气息,混合着消毒水(想象)、血腥(回忆)和绝对零度般的冷酷,弥漫在整个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