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桌中央的猩红光点，如同深渊凝视着陈齐。他调整了一下坐姿，不是紧张，更像是为了更舒适地享受这个舞台。灯光在他脸上投下分明的阴影，嘴角那抹似有若无的笑意未曾褪去。
“公平。”陈齐又轻声重复了一遍，声音在死寂的地下室回荡，清晰得如同冰凌碎裂。“我喜欢这个词。它意味着…秩序。而我最擅长的，就是观察秩序如何在恐惧中瓦解。”
他微微前倾，手肘支在冰冷的桌面上，十指交叉，姿态放松得像是在参加一场学术沙龙。然而他的眼睛，那对在强光下几乎缩成针尖的瞳孔，却像探照灯一样扫过阴影中的每一张脸，贪婪地捕捉着每一丝细微的扭曲。
“我的故事，其实很简单。”他开口，语调平缓，甚至带着一丝娓娓道来的温和，与他话语的内容形成令人毛骨悚然的对比。“关于一个…小小的实验。对象是我的邻居，一位独居的老教授。很和蔼，养了一只很吵的猫。”
外科医生钟鸣猛地抽了一口气，仿佛肺部被无形的手攥紧。他绞在一起的手痉挛得更厉害了，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冷汗顺着他的太阳穴滑落。
【弹幕：开始了开始了！】【这个开场好平静，反而更可怕】【老教授？预感不妙】
“他患有严重的心律不齐。”陈齐继续说，语气像是在讨论天气，“一种需要精密控制的脆弱平衡。就像…”他的目光精准地落在钟鸣惨白的脸上，“…钟医生，您应该很清楚，心脏手术中，哪怕零点几毫克的药物误差，或者零点几秒的时机偏差，会带来什么后果吧？”
钟鸣的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陈齐的话像一把冰冷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他极力掩藏的恐惧源头。
【弹幕：卧槽！他看外科医生了！】【心理战术？】【钟医生脸都白了！】【他是在暗示什么？】
“我的实验，”陈齐的视线移开，仿佛只是随意一问，但钟鸣的剧烈反应显然取悦了他，他嘴角的弧度加深了半分，“就是测试这种平衡的临界点。不是用药物，钟医生，别紧张。”他甚至还对钟鸣的方向安抚性地笑了笑，那笑容却让钟鸣如坠冰窟。
“我用的是…声音。”陈齐的声音压低了一些，带着一种分享秘密的亲密感，却让寒意顺着每个人的脊椎爬升。“一种特定频率的、持续的、无法忽视的噪音。我把它巧妙地隐藏在他公寓的管道系统里，只有在他最放松、心脏负荷最低的时候——比如深夜熟睡时——才会间歇性出现。强度，刚好在诱发他心脏病发作的阈值之下一点点。我需要的是过程，是观察。”
建筑师楼巍粗壮的手指停止了刮擦桌面，死死抠住了桌沿，指关节泛出青白色。他想起自己设计的、那些隔音效果“恰好”出了问题的建筑单元。
画家白夜枯瘦的手指在空气中神经质地抓挠着，仿佛要抓住那无形的噪音。他的眼神更加飘忽，嘴唇无声地蠕动，像是在抗拒某种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
【弹幕：噪音折磨？？】【心理变态实锤！】【这是凌迟啊！】【白画家怎么了？他好像特别敏感？】
“你们能想象吗？”陈齐的声音里注入了一丝真实的、近乎孩童般的好奇，“那种缓慢的、日复一日的侵蚀。看着他眼下的乌青越来越重，看着他开门取报纸时手指的颤抖越来越明显，看着他对着那只吵闹的猫从喜爱变成无法忍受的暴怒…他的精神，像一根被缓慢拧紧的弦。”他微微眯起眼，似乎在回味那美妙的景象。
“最精彩的部分，是‘希望’的给予和剥夺。”陈齐的语调带上了一丝戏谑。“我会在他崩溃边缘时，‘偶然’发现噪音源并帮他‘解决’。看着他瞬间放松下来，对我充满感激的样子…那种劫后余生的松弛和信任…真是…美味极了。”他轻轻舔了下嘴唇，这个细微的动作在强光下被无限放大，带着一种非人的贪婪。
保育员宋慈猛地用手捂住了嘴，发出一声被强行压下去的、短促的啜泣。她紧紧闭上眼，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陈齐描述的对“希望”的玩弄，像一把钝刀割开了她记忆深处的某个伤疤。
神父卢远山的祈祷声陡然变大，带着哭腔，握着十字架的手剧烈颤抖，指节发白。他似乎在向一个沉默的神明祈求救赎，或是宽恕。
【弹幕：玩弄希望…太恶心了！】【宋保育员哭了！】【神父在拼命祈祷】【这特么是恶魔吧！】
“当然，实验需要终点。”陈齐的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淡，仿佛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最后一次‘解决’后，我确保他获得了几天珍贵的、真正的安宁。让他以为一切都过去了，生活回归了正轨。然后…”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再次缓缓扫过阴影中每一张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的脸，享受着他们屏住呼吸的瞬间。
“在一个他以为绝对安全的深夜，那个噪音…以最大强度、毫无预兆地、在他深睡时爆发了。”陈齐的声音陡然变得冰冷、锐利，如同出鞘的匕首。“砰！”
他模仿着心脏骤停的声音，短促而有力。
“过程很短。”他耸耸肩，仿佛带着一丝遗憾，“没看到太多挣扎的表情。有点可惜。不过，他死前那瞬间的瞳孔扩张，从极度安宁到难以置信的极致恐惧的转变…那个凝固的、完美的表情…”陈齐的眼中终于燃起了一种赤裸裸的、近乎狂热的迷恋光芒，“…那是我收藏过的最珍贵的‘艺术品’。值得我用那么多耐心去等待。”
死寂。
绝对的死寂笼罩了地下室，连呼吸声都消失了。只有圆桌中央那点猩红的光芒，如同恶魔之眼，幽幽闪烁。
律师顾千寻一直强装的镇定彻底崩溃了。他镜片后的眼睛因极致的恐惧而瞪大到极限，血丝密布。叩击桌面的手指僵在空中，微微颤抖。他作为逻辑和规则的代言人，此刻却被一种纯粹、冰冷、无法用理性理解的邪恶彻底击溃。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知道，规则之下，陈齐的故事完美符合要求——围绕致命行为，逃脱制裁。但这内容的邪恶程度，已经超出了法律的框架，直抵深渊。
【弹幕：！！！！！！】【我特么吐了】【艺术品？？？】【他还在回味那个表情？！】【这票我投定了！恶魔必须死！】【等等，规则是投故事最‘差’…这故事讲得太‘好’了！太恐怖了！】【矛盾了！这怎么投？】【投他！让他死！管他什么规则！】【冷静！投死别人！让这个变态留到最后折磨他！】
直播间的弹幕瞬间爆炸，充满了极致的厌恶、愤怒、恐惧和混乱的投票策略争论。“陈齐”的名字和“恶魔”、“变态”、“去死”等词汇疯狂刷屏，但其中也夹杂着少数“不能让他轻易死掉”、“让他感受恐惧”的扭曲声音。
陈齐似乎能穿透黑暗和屏幕，“看”到那些汹涌的弹幕。他脸上没有任何担忧，反而是一种近乎餍足的平静。他靠在椅背上，轻轻舒了口气，仿佛刚享用完一顿精致的大餐。
“我的故事讲完了。”他微笑着说，目光再次扫过阴影中那六张被绝望和更深邃恐惧笼罩的脸庞，特别是律师顾千寻那彻底崩溃的表情。“现在，该你们投票了。”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猎物挣扎的兴奋。
“我很期待看到，第一个‘淘汰’会带来怎样…精彩的演出。”
猩红的独眼，光芒似乎更盛了一分。投票通道开启的倒计时，无声地在巨大的屏幕上跳动。死亡的气息，如同实质的粘稠液体，开始在地下室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