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正是此世收养顾北的阿姐。
对于阿姐的身世,顾北不甚清楚,只知她名字叫顾安宁。
老龙城相依为命的十几年中,少时还可见少女青涩,岁月时光流转,少年也眼证了她熟女韵味逐显端倪......
“阿姐昨日不是嘴馋想食鱼来着?今儿一时兴起,这鱼获颇丰,钓了两条大鱼上来。”
一边说着,顾北将耳朵从她的指缝中滑下。
随即从兜内秀气的荷包中,摸出了豆大的银粒子,冲着顾安宁扬了扬,一脸得意:
“城西头儿那胖伙夫要走一条,也不知怎滴,大方的很,给了五钱银子。”
“阿姐不是一直都喜欢程夫人酿的桃花胭脂吗?这下有钱买了。”
顾安宁那双美眸盯着顾北手中大青鱼好一会儿,也不知想了些什么,只是听着顾北洋洋得意,献宝儿一样的语气。
她的睫毛微微垂下,嘴角弯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臭小子,有心了,知道孝心阿姐。”
“没白把你养这么大。”
伸出手来,轻轻地摸着顾北的脑袋,使劲地揉了揉。
顾北顺从的坐下,双手自然地抚上她的双肩,同往常一样亲昵地按揉着:
“只是想让阿姐能多歇息,脸上长了皱纹就不好看了。”
对于顾安宁,许是因为两世为人,顾北幼时看待她那双略显青涩的瞳时,便藏着几分异样的情愫。
她做的饭不好吃,也不会收拾屋子,那双修长的柔荑一看就没怎么沾过阳春水,可即便如此,她也会攒下卖豆腐赚来的银子,给顾北买那些小孩儿稀罕的小物件儿。
草风车,拨浪鼓,陶响球,泥货......
虽然顾北明确表示并不感兴趣,但她却也只当少年心疼她,懂事儿的孩子没奶吃,一股脑儿买的更多了。
“长了皱纹就不好看了吗?”
顾安宁抬手敲了敲顾北的脑袋,瞪了他一眼。
“安宁姐怎么样都好看。”
顾北笑嘻嘻的躲过阿姐的手,随即走向那条大草鱼,熟练的处理了一番:
“今晚小石头和她阿娘也来吃鱼。”
“嗯,那孩子命苦了些,身为邻居多多帮衬她们母女一二应当的......”
顾北想到了什么,一边剁着鱼头,一边聊着:
“我今儿出城钓鱼,又看到不少江湖侠客,近日也不知怎地,老龙城热闹成这样......我还想着能被哪个绝世高人看上呢,经常在城里逛呦。”
“也没碰见哪个想要收我为坐上高徒,哎,没眼光......”
“学堂的牛蛋儿昨天都被一个老道士看上了,估计这会儿已经准备收拾东西离开了,啧啧,看他老老实实的,谁知道这小子命这么好。”
顾安宁从屋内换了身干爽的衣衫,口中咬着麻绳,对着镜子扎着头发:
“咋?你也想当个亡命徒,天天在外面鬼混?”
“什么是鬼混!那都是江湖大侠,飞檐走壁的,看着多潇洒......”
看多了前世的影视剧,顾北一直对自己不能习武,当个多情公子这事儿耿耿于怀。
顾安宁白了顾北一眼,满头发丝用麻绳高扎了个马尾,清爽了许多:
“打小就让马教头给你摸过根骨了,你就不是习武那块儿料子。”
“就这么想离开阿姐?背井离乡的,死外头连个坟头都没人给你立!”
顾北嘿嘿一笑,将草鱼放到铁锅里炖了,蹲在地上看着顾安宁:
“就算我是绝世大侠也不会离开安宁姐的,安宁姐饭做的不好吃,也不会收拾屋子,把安宁姐一个人留在老龙城,饿死了咋办?”
顾安宁:“?”
“臭小子,皮又痒了是吧!”
“安宁姐又不会真的打我哈哈哈......”
“做你的饭去!”
“得嘞!”
铁锅下炉火热气蒸腾,火光将幽暗的房间内映的明灭。
顾安宁罩了身斗笠,拿起了屋外门槛上的竹伞,看了看黑灯瞎火的屋外。
下半夜,老龙城的湿气甚重,巷子两侧虽有夜灯挑着,入眼之处仍是一片蒙蒙。
顾安宁回过头来看着顾北温声道:
“阿姐出去做些事儿,你且在家中呆着,不要乱跑听到没?阿姐一会儿回来吃饭。”
顾北有些狐疑的瞧着阿姐:
“做事儿?这么着急要安宁姐大半夜的出去?”
“小孩子别管。”
“安宁姐也不大,一开口就老气横秋的......”
顾安宁回首,对着顾北的脑袋就是一弹:
“啵——”
“没大没小的。”
随即理了下身上的蓑衣,身影便是湮没在了雾气蒙蒙的雨夜当中。
......
雨幕暂时看不到停歇的意味,整座老龙城的街面,积起一层薄水。
雨珠砸得青瓦噼啪作响。
味道轩。
若是顾北在此,定然能认出胖伙夫。
以及胖伙夫后厨内那口火气不灭的大锅。
灶间白雾漫卷,略显肥胖的身影此刻正在这口大锅前忙碌,赤着半臂抄起三尺铁勺搅动吊汤。
锅中的热气蒸得他油亮圆脸上挂满细珠,湿柴在炉膛里炸裂火星,油灯在梁下摇晃,嘟囔道:
“这顾家小子倒是机缘了得,老王头儿忙活了整个大清早,也没钓上这两条龙鱼,偏偏让这小子钓上来了。”
“有这福气可惜了根骨太差,不然跳个悬崖估摸着都能有收获,嘿,倒是便宜了俺。”
一边说着,一边细细收拾着那一尾大草鱼。
锅中老汤不断地咕嘟冒着气泡,沾着油腥的长衫后襟被穿堂风掀起。
胖伙夫眉头一皱,停下手中搅动着铁勺的动作,循着动静的方向看去。
檐下的雨帘缓缓落下了半串水珠,落在咕嘟冒泡的汤面激起一汪涟漪。
随手擦拭了一下胖脸上的汗油,不耐烦道:
“大半夜的装神弄鬼?没事儿干了?”
约莫能过了几息功夫,一道轻柔的脚步声响起,继而头戴斗笠的女子缓缓走入后厨,冷眼瞧着胖伙夫的身前的那口大锅:
“挺大个岁数,不要个脸占个孩子的便宜?”
话语落下,女子站在味道轩后厨的门前,也只是清清冷冷的站在那里。
“五钱银子?打发叫花子呢?”
味道轩一时宁静,锅中热气蒸腾,却也显得清冷。
胖伙夫认得这女子,那张胖脸便是露出几分苦笑,将手中铁勺搁在案板上,在围裙上抹了抹手汗,嘟囔道:
“好好商谈不行?大半夜弄得大张旗鼓的。”
“这鱼俺都炼上了,你开个价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