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鸣皱皮湿道，人行蒙蒙薄雾。
夜半，大青牛一声憨啼，从竹林溪边缓步而出，牛背上的少年一声吆喝，惊得林中夜栖之鸟丛飞。
临近城左，两侧的灯火闪烁明灭着，时有丝竹之声悄旋于耳。
老龙城不大，不过千百户人家。
本是一个久处大山，偏远安静的城池。
往来行人倒是不少，熙熙攘攘的，三三两两相携走在大街上散步消食。
味道轩的胖伙夫大老远就看见了骑在青背上的少年，一边朝着锅下面填着柴禾，一边打着招呼：
“顾家小子，又跑哪去了？”
“这么晚了不回家，你阿姐四处找你。”
嘴边的话还没说完，眼睛便是直勾勾的盯着顾北牛屁股上挂的草鱼，瞪得溜圆。
这胖伙夫自打顾北记事起，就一直经营着味道轩，面色看上去和蔼的多，许是因为经年累月同油火作伴，额头上的油光总是擦不净。
要说有什么记忆点，那就是胖伙夫的菜刀很快，后厨还有一口总是不断火的大锅。
至于里头煮着什么，胖伙夫不说，顾北也就识趣的不问。
此刻，瞧着胖伙夫瞪大的牛眼，顾北心中爽的不提。
咳嗽了一声，若无其事的指了指牛屁股上挂着的两条草鱼：
“还行吧，两条加起来三十斤，不多。”
“还有事儿没？我再去城东头逛逛......”
胖伙夫：“......”
不是？
谁问了？
走近细瞧了瞧牛背上的两尾大青鱼，眉头微不可察的挑了挑，随即脸颊两侧的胖肉便抖了抖。
“顾家小子，这两条鱼我要了，出个价吧。”
顾北估摸一下市价，又看了看那两条大青鱼，犹豫了一下，试探道：
“一条二钱？”
“不过只能卖一条。”
今早集市上草鱼均价都在七文一斤，收摊的时候五六文也有卖的，这青鱼看上去要比早市上的大不少，肉质尝着估计也紧实些。
没曾想，那胖伙夫一改往日的斤斤计较，二话没说摸出五钱银子放到顾北手中。
脸颊胖肉抖动，拎着草鱼喜滋滋的朝着味道轩走去，临进门还不忘朝着顾北挥挥手：
“好小子，下次再钓到这种大草鱼，记得给我带过来，高价收。”
顾北拎了拎手中剩下的那条，打量了一圈也没看出个所以然。
就是条普通再普通不过的大鱼。
只当胖伙夫觉得这大草鱼是稀缺货，愿意高价买。
耸了耸肩膀，便骑着牛朝着阿姐豆腐店方向走去。
晚来又下雨了，雨润无声，青草泛着浅香。
顾北阿姐的豆腐坊开在城东杏花巷，此地距城中官道有一段距离，不比官道上大块大块的青石板路，若逢下雨，草鞋踩在上面，溅的裤腿子上满是泥巴。
水洼里，还漂浮着一些混杂着菜叶和鸡粪的泡沫。
不过居住在此地大多是些泥腿子，破落户，也不在乎。
豆腐坊的大门开着，却不见阿姐身影，想来这个时候阿姐应当是去挨家挨户送豆腐去了，顾北栓好大青牛，甩了甩有些发酸的手臂。
在门坎处随便刮了刮鞋底上的烂泥，便走了进去。
隔壁似乎听到了顾北栓牛的声音，破木大门缝中，一个模样清秀的少女探出小脑袋，不断地朝着豆腐坊内的动静打量。
她有一双杏眼，灵动非常。
顾北笑呵呵的看着这少女，瞧着他手中提着一笼蚯蚓蚂蚱，那双杏眸不断地盯着自己手中提着的大鱼，吞咽着口水。
“小石头，又出城挖蚯蚓去了？”
名叫小石头的少女，是顾北的邻居，同母亲孤儿寡母两人生活在老龙城内，她父亲死得早，当年参过军，后来就在也没有家书传来......
朝廷贴在城墙上战死兵士榜文中，找不着她父亲的名字，这年头客死他乡的兵士不少，朝廷也不一定能统计的全面，可惜连个抚恤金也落不着。
她母亲如今只能靠着给大户人家织锦，赚个生计。
周遭街坊邻居可怜小石头，挨家挨户帮着照拂他母女二人。
小石头舔着干燥的嘴唇，常年见不着荤腥的秀气小脸，干干巴巴的，小身板裹在破旧却干净的衣衫里头，显得脑袋老大:
“阿北哥今儿大丰收？钓这么大一条！”
“那是，可全仰仗着小石头的钓饵好用。”
顾北冲着她眨了眨眼精：
“想吃鱼了？”
小石头嘿嘿一笑，使劲的点了点头。
随即扬了扬手中挖好的那一笼蚂蚱蚯蚓：
“阿北哥还要饵吗？”
顾北接过那笼钓鱼用的饵料，揉了揉小石头的脑袋：
“呦，这蚯蚓可是挖了不少。”
顿了顿，眉眼含笑道：
“晚上叫上你娘来家里吃鱼，不过这鱼可不是白吃的，后半夜和我一块儿去城外再去挖点蚯蚓。”
小石头的小脸顿时堆起了笑意，也不推辞：
“谢谢阿北哥！你人真好！”
说完便蹦蹦跳跳的朝着家里走去。
顾北看着那清瘦的身影叹了一口气，这样的少年少女不少，但他也不是什么悬壶济世的大侠，没什么能力，开不了什么大挂。
眼跟前儿的，能帮扶着一二就已经问心无愧了。
不过这孩子倒不是个认生的主，嘴巴甜回来事儿，能说会道的，邻坊都稀罕这女娃娃。
随即顾北便拎着大青鱼来到庖屋，手法娴熟的处理着鱼获。
【初级烹饪：（97/100）】
【少许缩减处理食材时间，极低概率烹饪出稀有食物。】
【......】
“臭小子，说了多少次，别把烂泥巴蹭在门槛上，外面大石头不够你蹭的？”
就在顾北处理大青鱼的时候，一声明显带着几分不悦的女子呵斥声音响起。
豆腐坊外传来了一阵轻柔的脚步声，院落外烟雨空濛，似笼罩了无数层纱般，不清楚。
循着声音，顾北回头望去。
一袭素色裙衫女子，映入眼眸之中。
湿透了的布裙下隐约的痕迹勾勒着紧致而圆润的腿线，自领口处微微裸露出来些许肌肤。
依旧光滑水嫩没有半点褶子，着证着岁月并未曾在她的身上留下过多印迹。
她的年纪已不算小，处于青涩同熟美间的第二种倾城，两种风韵皆存，面上未着半点胭脂丹蔻，微弯的眉间极为温柔，亲切若邻家阿姐，绝非惊艳，却让人一见倾心却又不动半分妄念。
微澜的夜雨中，她一手提着送豆腐食盒，一手持着一把油纸伞。
顾北愣了一下，随即挠了挠脑袋，小声嘟囔着：
“也没见你平时有多干净......屋子不都是我收拾的？”
“你说什么？”
女子将手中的食盒放到案子上，伸出秀指，手法娴熟的掐起顾北的耳朵：
“臭小子，就知道犟嘴。”
“去把门口的烂泥......咦？你哪搞来的这条龙......大青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