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兆安以“回娘家”的名义,将二女又送回杨金水处。
人最怕的是交浅言深,尤其是和聪明人。
郑兆安数次压制,想要和杨金水畅谈改稻为桑的欲望。
杨金水听闻,干儿子将芸娘送回来,心有不悦。
可一听是回娘家,转而开心起来。
干儿子是把杨金水当人看待,就像普通人家的来往一样。
至于如烟姑娘,他也毫不客气地接下了,就当给干女儿做个伴。
除了让她们服侍杨金水,郑兆安还有一个私心,不要让她们影响到他学业。
一个酷似十九岁的杨幂,另一个宛若十六岁的王祖贤。
与其每日忍受美色诱惑,倒不如将她们暂时送走。
把两女送走后,郑兆安像是忘了这件事,恢复了日常生活。
父亲外出筹粮,郑兆安的生活变得单调且重复,学习,做题,备考。
雨水刚过,外出半月有余的陈教头回来了。
他胡子拉碴,风尘仆仆,整个人削瘦了一圈。
即便有五十两银子做路费,一路上吃不好、睡不着,甚是辛苦。
陈教头回来的时候,天色已晚。
郑兆安让他早点安歇,明日傍晚时分,再做详细报告。
陈教头带来的,并不全是好消息,但二少爷这么吩咐了,他便照做。
回到温暖舒适的布政使司,陈教头心安不少。
他这一趟外出,人间疾苦依旧深重。
只不过,他当了缩头乌龟,闭眼装作看不见。
第二天一大早,陈教头就出门收拾一番。
理了头发,护理胡须,整个人精神了不少。
傍晚时分,陈教头按约定来到二少爷的院子。
看到扎马步的二少爷,陈教头有些惭愧,他年轻时可没这般用功。
或许是为了弥补儿时遗憾,他悉心教导,希望能培养出更好的武学少年。
陈教头心里清楚,他可能有些痴心妄想。
这是布政使的二公子,含着金汤勺出生,能看上他手里的杀人技?
只要他勾勾手,无数的内外功高手,就会燕归来投。
不过,常言道,穷文富武。
若是家里没钱,想要练武,也无力支持。
别的不说,单单是每日饭食,就能把一个富裕之家拖垮。
“边指点边说吧。”
郑兆安身体微微发热,额头还没见汗。
陈教头已经琢磨了一天一夜,于是将最重要的两点说出来。
好消息是,他在舟山群岛搜寻数日,见到了叶宗满。
和他喝酒叙旧,对方也满口答应,愿意做这个生意。
坏消息是,叶宗满要求和郑兆安亲自谈,还要有布政使的官方文书。
后两个条件,别说郑泌昌大人必不会同意。
就是让郑兆安以身犯险,那也绝无可能。
这两个条件,陈教头都难以开口。
但和海盗做生意,想要攫取丰厚利润,就要冒着大风险。
自从执行海禁,走私猖獗。
而想要从中获利,更要胆大心细。
郑兆安见陈教头支支吾吾,让他畅所欲言,不要有所顾忌。
这两个难题,难度不高。
文书的事情,郑兆安早有计划,只待县试过后,便能拿到手。
真大印,盖出假文书。
此事,郑兆安不会留下任何把柄的。
亲自去谈判,这需要好好计划一番,最起码郑兆安能离开杭州府吧?
郑兆安记得舟山是在宁波府,想要去那儿,必须有一个合适的理由。
那宁波府有什么人、事或者古迹,值得郑兆安必去一趟呢?
“二月初七,我启程去与他见面,同时完成第一笔交易。至于文书,一并给他。”
郑兆安听到陈教头的消息,无喜无悲,平静应对道。
“老爷哪里?”
陈教头清楚,他又要当一遍信差了。
“做好你的事情。”
郑兆安额头汗水如珠,收功。
“这一次,你带一个人,以后不用你来回跑。”
郑兆安补充道。
说完,让春桃取一百两来,给他们俩做路费。
大人一句话,小人跑断腿。
二月初七,不是郑兆安随口而说。
杭州府的县试正月二十三张榜,二月初七前考完。
雨水刚过,距离县试还有不足一旬。
再过两日,县考报名就开始了。
这件事,不用郑兆安担心。
郑泌昌去南直隶筹粮前,特意交代了钱禄,一定要将这件事办好。
他要做的,就是把心思放在备考上。
挑灯夜读到三更天,郑兆安上床睡觉。
“少爷,您的脚,暖和了!”
春桃将郑兆安的双脚塞到腋下,冰块的感觉消失。
可春桃的手摸到郑兆安的踝关节,那里依旧冰冷。
“扎马步半年多,也该有些效果了。”
郑兆安对此开心道。
刚穿越到这具身体,冷得像尸体。
可随着郑兆安不断坚持和努力,身体的阳气逐渐回归。
培元固本也在不断蓄积力量,让他身体逐渐强壮起来。
转眼之间,两日飞快而过。
若是按照正常的考试流程,年前就要准备报名县考的各项事务。
腊月二十三前,赴县礼房领取“投考文书”。
接着,寻找廪生签保状,腊月二十八之前交到县衙。
正月初三,验明正身,正月初十,发放考牌。
而郑兆安是在立春之后,有考县试的想法。
也就是说,以上流程,他并没有走。
可,家父郑泌昌!
这五个字,在浙江省,还是很好使的。
加之,有钱禄这个“七品官”亲自跑腿。
一切手续立马补上,县太爷笑嘻嘻地表示,一定给郑兆安选一个最好的位置。
数日飞梭而过,郑兆安听闻,父亲郑泌昌筹粮有成,即将返回。
反倒是何茂才那边,处处碰壁,近乎是空着手回来的。
这日一大早,钱禄就备好车马,春桃一遍又一遍检查着各项东西。
身份凭证有黄册里甲单和保结文书,学业资质有文理通顺证明和习作存档。
除此之外,各种费用,郑兆安不用处理,钱禄会打点好。
春桃还在清点的,是考场自备物资:文具、食物、用具等等。
一切清点无误,他们乘坐马车,前往杭州县试考点:吴山城隍庙。
这还是郑兆安第一次离家那么远,钱禄也将此事办得妥帖。
钱禄心里感慨,以往是伺候老爷赶考,如今又开始伺候二少爷赶考。
借助马车内的灯光,郑兆安还能再多读一会儿。
马蹄哒哒,马喘烈烈。
当他们赶到考场,已经有很多人聚集过来了。
后续还有或徒步、或乘坐驴马骡、或乘坐马车赶来的考生。
他们中个头大小不一,年龄也是各异。
一眼望过去,罕见十岁以下的稚童,反倒是不少青壮年的男子。
他们三五成群,低声交谈着什么。
钱禄驾驶的马车几乎没有停顿,由知县亲自拽着缰绳,停在了城隍庙内。
郑兆安考试的位置,安置在城隍庙大殿内,遮风挡雨,周围燃烧着数个火盆。
这个时节,许多老农已经忍着冰冷刺骨的寒水,下地干活,翻耕土地。
家父郑泌昌,郑兆安便有如此优待。
当然,主要是知县愿意来事。
换做海瑞知县,那郑兆安未必能参加县考。
在郑兆安隔壁还摆着两张书桌,其中一个坐着一位翩翩少年。
两人对视一眼,看到了对方的名字。
看完名字后,郑兆安皱眉思索,这是谁家的。
而对方面庞,肉眼可见地出现谄媚。
“我叫沈砚冰,沈一石的养子。”
对方亲切地自我介绍道。
“郑兆安,家父郑泌昌。”
郑兆安礼貌回应,只是沈砚冰听到他的话,更加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