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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偃隐约记得,之前好像就听这樊安托说过,他带着家仆中的好手,提着弓和其他的武器巡视过山林,威慑过那些野人的。

但是,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些野人能为了下边的小头丢掉上边的大头。

直接来抢舞阳侯家里的女人?

他们就算是躲在山林里避开战祸,但想来也应该听说过舞阳侯这个封爵是怎么来的吧?

他奶奶的!

张偃听着人说,当初郦商带兵和樊市人开战的时候,还是让最勇猛的甲兵们,突破了樊市人的亲卫,将樊市人彻底以人数优势围起来后,他这才敢上前去偷袭樊市人的。

这些野人这么勇的?

直接来打劫樊市人?

樊市人摆摆手:“呆了?”

“确实呆了!”张偃点头:“没见过这么勇猛的人。”

“嘿——”

樊市人道:“那便是我……”

“不去了。”

张偃摇头,看着远处正在忙碌的舞阳侯府仆人们,滑水道已经初具雏形,但显然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才能真正用来玩耍。

“让你的小妾做饭吧,走了这么一会儿,我都饿了!”

小妾在这些勋贵们眼中,仅仅是玩物。

如果是嫡妻的话,张偃可不敢这么说,那是相当无礼的行为。

不管关系多么亲近,都不敢这么说。

樊市人倒不在意,扭头吩咐身边的仆人立刻去告知那个小妾做饭去。

他二人到了池塘边上,准备先抓几条肥鱼再说。

张偃却大感吃惊,因为樊市人这段时间让仆人把池塘的外围护堤用水泥外加石头砌了一遍。

等到今年秋天的时候,这个池塘边上就会出现地砖铺路,亭台楼阁汇聚的画面。

这里的造景不需要樊市人多费心思。

这个时代工匠们有一种朴素的审美观,樊市人只要大致表达一下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匠人们立刻就能领悟且做出超越他想法的美丽造景来。

晚些时候,美味可口的炒菜端了上来。

张偃第一次吃到炒菜的味道,恨不得把盘子都端起来舔一下。

这动作给樊市人逗乐了。

已经喝得有点上头的樊市人举起金樽,对着缓缓从东山升起的明月举杯道: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好呀!好呀!”张偃放下金樽,兴奋地鼓掌:“没想到,市人你还这么有文采啊!”

回过神来的樊市人一愣,而后哑然失笑道:“不是我作的,是别人做的,我偶尔听到了。”

张偃完全不相信这话,但还是故作相信地问道:“我听着这还没完,后边的佳句又是什么?”

樊市人酒劲上头,正要接着吟诵的时候,忽然就清醒了过来。

曹丞相是表达自己求贤若渴的心思。

自己求贤若渴想干嘛?

那还用说,当然是恢复诸吕以往的尊贵身份地位了?

随后,伴随着“周公吐哺天下归心”这一句诗的传开,自己的脑袋也随之咔嚓落地。

樊市人道:“没有了,没有了……我就听到了这两句,便无了。”

酒喝多了果真会出问题。

樊市人便以自己醉了,无法再饮,让仆人搀扶着自己回后院去了。

张偃隐约感觉有点奇怪,先前两人喝的挺开心的,怎么忽然就醉了呢?

不过,历经变故的张偃可没想那么多,现在酒足饭饱的他,只想把自己所有的劲儿,都用在那个美貌的小妾身上。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刘恒品着杯中的二锅头,口中诵念着樊市人的大作,忽然得意地笑了起来。

“这是在正面回应那十多个上奏弹劾他私宅酿酒,违背禁酒令的御史吗?”

“真是好句子!”刘恒又仰头猛灌了一口二锅头,脸上露出开心喜悦的神色来,抬起眼睛看了一眼自己的舅舅薄昭。

“阿舅,你说,这樊市人什么时候跟随过名师学习,竟然能吟出如此好的诗句?”

薄昭摇头:“说不上来……”他回想起来上次自己去送赏赐物品的时候,樊市人那一套又一套的礼节,给他都弄懵了。

说好的将门之后,说好的粗鲁野蛮呢?说好的三拳锤死猛儿郎呢?

你到底是谁躲在樊市人身体里,快出来?

“倒是,听说他之前伤了脑子,莫不是后来就开窍了,他还编纂了千字文,让家仆中识文断字的人教授稚子学习,以儒家的君子六艺为基础,加入了一些闻所未闻的新知识。”

薄昭略微迟疑了片刻,这才接着说道:“臣下秘密请人看过,那些人都说这些知识是学以致用的好东西,自古以来,诸子百家中,也没有哪个学派能总结出这么多的东西来。”

开窍这两个字,几乎是同时到了刘恒和薄昭嘴边上。

这不是这个时代思维的局限性。

再过两千年,开窍这个词,也会被人忽然提起。

就好比黄帝生而神灵,弱而能言,几个月就能说话这种事情,放在这个时代很多人都对此深信不疑一样。

于是,开窍这种说法,很自然就占据了刘恒和薄昭的主流想法。

“关于甘泉县令的人选,朝臣们争来争去,最终在陈买、周氏兄弟、夏侯灶之间难以定夺,舅舅是什么看法?”

刘恒没有纠结之前的问题,他心中也清楚这是刘长的报复。

然而,刘长最多待到六月份,就必须回到淮南国去了。

某种意义上,他觉得自己应该看好了刘长,让他断绝一些不该有的想法。

他不喜欢刘长是真的,但不想刘长这个唯一的兄弟死掉的心理也是真的。

“臣认为,这四人都是绝佳人选,选择哪一人,则全看陛下的意思。”

樊市人在宫门前指桑骂槐的那一番话,不仅仅对于周勃、陈平等人有效果,对于薄昭同样有效果。

同样,这也有副作用。

那就是加剧了刘恒孤家寡人的进度条。

否则的话,按照原本的历史流程发展,刚即位的刘恒,对于自己的亲舅舅薄昭是无比信任的,各种事情大多都会选择听取舅舅的建议。

这也为薄昭日后的跋扈埋下祸根。

至于这个细小的蝴蝶效应,是否会改变薄昭的未来的命运,谁也说不准。

刘恒端着玉杯,不管从哪方面看,他其实都已经很信任樊市人对自己的忠诚了。

毕竟,对于自己权柄威胁最大的人,从来都不是樊市人。

樊市人如果真有不臣之心,朝堂上这些人随便提出来一个,都能轻松把他吃得死死的。

刘长赠送财物给十多个御史弹劾樊市人这种事情,刘恒想起来也觉得厌恶。

既然是这样,那何不让甘泉县的事情轻松好办一些呢?

周胜之在家中总是殴打赐婚的公主,这种事情闹到了自己阿母都知道的份儿上。

刘氏皇族的脸面当真一点也不重要不成?

周勃能管理好天下,却管不好自己的儿子。

既然是这样……

何不试试让樊市人这位好友对周胜之规劝一二呢?

“我听着人说,甘泉山上的野人来抢劫过舞阳侯,那说明这些人对于归顺并不是非常顺从。”

刘恒抬起头来,说出了自己的决定:“让周胜之出任县令,周亚夫出任县尉,樊安托出任监御史,其余的属官,则让他们自己推举,秋天的时候,我要看到甘泉县有百姓安居乐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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