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鼎:1638 第50章 执梭人(上)

作者:云无风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5-07-04 11:25: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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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阳参将署(原彭府)花厅。气氛比预想的更微妙,带着一丝心照不宣的试探与默契。

左梦庚一身常服,端坐主位,案上清茶袅袅。赵恪忠如铁塔般侍立其身后,独臂按刀,目光低垂,却将厅内一切细微动静尽收眼底。

脚步声响起,陈永福一身洗得发白的旧战袍,大步走了进来,抱拳行礼:“左参戎相召,末将陈永福奉命前来。”他的语气恭敬,自称末将,却少了些下属对直属上官的拘谨,更带着一种经历过南阳血战后的、近乎平视的坦然。

只是那眼底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有敬佩,也有些微的失落,更有对自身尴尬处境的清醒认知。

“陈将军请坐,看茶。”左梦庚抬手示意,语气平和,带着一丝难得的客气,“今日请将军来,非为军务调遣,而是有一桩关乎南阳根基的要事相商。”

陈永福依言坐下,腰背挺直:“参戎请讲,末将洗耳恭听。”他心中念头急转。左梦庚如此客气,还特意强调“非军务调遣”,所图何事?

难道朝廷关于自己这“南阳参将”和左梦庚这“南汝参将”的任命冲突,终于要有说法了?还是……他终于想起我这个“旧人”了?

左梦庚没有绕弯子,直接点题:“将军可知,南阳流民日增,其中妇孺尤多,安置不易,隐患极大。而军中棉甲被服,亦是奇缺,府库空空,朝廷……也指望不上。”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陈永福,“本将欲以曹家遗留之棉田工坊为基,在城外择址新建一座大型官营棉纺织工场,专司此事。

一则,安置流民妇孺,使其有食有衣,活命有依,亦可安定地方;二则,产出棉布棉甲,充实军需,以应将来之需;三则,若有余力,行销四方,亦可稍补军资之匮乏。”

陈永福认真地听着,心中了然。这确实是条好路子!南阳产棉,妇孺善织,若能成事,实乃一举多得。

尤其左梦庚愿将“逆产”拿出来当做官营,更是令他钦佩——换做旁人,这么大一笔产业,那还不想尽办法自己独吞,吃得脑满肠肥?哪有别人的份!

他由衷赞道:“参戎高瞻远瞩,大公无私!此策利民强军,实乃稳固南阳根基的良方!末将佩服!”

这佩服是真心实意的。眼前这年轻人,不仅打仗是把好手,眼光也着实长远。只是……这与自己何干?他为何特意找自己“相商”?

左梦庚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种推心置腹的意味:“然,将军亦知,建此工场,非一日之功。选址营造、物料转运、匠人管理、流民招募安置,千头万绪。

更有一桩难处——工场建成后,需得安全无虞。南阳一地,不仅流寇环伺,地方宵小亦不可不防。此等护卫重任,非可靠得力之军不可托付。”

陈永福的心猛地一跳。

护卫?他找我是为了……护卫工场?不是要收回南阳防务?也不是要解决两人官职重叠的尴尬?

他抬起头,目光迎向左梦庚,带着一丝探究和期待——毕竟此前左梦庚可是已经派人去清查南阳卫的家底了。当时他就以为左梦庚打算“奉旨夺权”,也不打算反抗——有左良玉在,反抗毫无意义。

左梦庚迎着他的目光,语气坦诚而郑重:“将军所部,乃南阳旧军,熟悉地方,军纪严明,更难得的是,将军爱兵如子,体恤民情。此等护卫工场、保境安民之责,除将军之外,本将实难想到更合适的人选!”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给陈永福消化的时间,然后抛出了真正的核心:“本将之意,是想请将军选派一部精干可靠之兵,不必是将军麾下最精锐之卒,但需得是能守规矩、能震慑宵小、能保一方平安的劲旅!

此后,便让他们常驻新工场区域,负责外围警戒、弹压骚乱、保障物料运输畅通。工场乃官营重地,其安危,即关乎南阳防务之根本!”

陈永福心中瞬间翻江倒海!原来如此!左梦庚并非要剥夺他的兵权,也暂时无意解决两人官职并存的尴尬局面。相反,他是在给自己一个台阶,一个继续发挥作用、并且能从中获益的机会!

这护卫工场的差事,看似不如前线征战显赫,但意义重大!这代表着左梦庚对自己的信任!代表着自己在南阳防务体系中,依旧拥有不可替代的位置!

尤其那句“除将军之外,本将实难想到更合适的人选”,更是让陈永福心头一热,先前因未能参与曹家庄行动而产生的那点失落感,顿时消散了大半。

更重要的是,这差事油水应该不小!护卫官营工场,保障其安全运转,这本身就是大功一件!而且……

果然,左梦庚接下来的话直击要害:“将军部曲随将军转战,劳苦功高。而如今朝廷粮饷艰难,本将亦深有所感。

故此,本将思虑,待工场运转,产出渐丰,其所得利,当分润一部,专用于补贴将军所部将士!具体份额,将军可遣心腹与本将幕僚详议,必不让将军与将士们白白辛苦!”

“此外,”左梦庚补充道,这是更大的甜头,“工场所出合格之棉甲,当优先装备南阳各部!如此必可使将军麾下儿郎甲胄精良,战力倍增,方能在日后守土安民、剿灭流寇中建立更大功勋!”

钱!甲!

这两个字如同重锤,敲在陈永福的心坎上。他麾下将士缺饷缺甲久矣!朝廷的俸禄早已是镜花水月,全靠强迫地方分担“助剿银”和左梦庚破曹家后分润的那点才勉强维持。若能有稳定分润,再有精良棉甲装备……这简直是雪中送炭!

陈永福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脸上却露出郑重的神色。他站起身,抱拳躬身,声音洪亮而坚定:“参戎信重,末将敢不从命!护卫工场,保境安民,本就是末将分内之责!

末将即刻挑选得力干将,率一哨精兵(约300人),明日便赴工场选址处听候调遣!必保工场建设、运转,万无一失!若有差池,末将提头来见!”

他没有提官职冲突——“南汝参将”和“南阳参将”到底谁对南阳军务说了算?

没有提朝廷的暧昧态度——他上奏请求调任而朝廷为何毫无反应?

甚至没有对分润份额讨价还价——人家全资建设他又怎好贪得无厌?

他心里明镜似的,左梦庚此举,已是最大限度的信任和拉拢,是在当前尴尬局面下能给出的最优解。

接受这份差事,不仅解决了部下的实际困难,更意味着他与左梦庚之间,形成了一种超越朝廷模糊任命的心照不宣的同盟关系——你默许我南阳参将的存在(至少暂时),我为你稳固根基,提供助力,共享利益。

“好!”左梦庚也站起身,脸上露出真诚的笑容,亲自扶起陈永福,“有陈将军此言,本将无忧矣!将军当知,彼处女工甚多,是以所选护卫之兵,务必严加约束,谨守军纪,不得骚扰工场匠户流民。此乃铁律,违者,军法无情!”

“末将省得!定当严令部属,恪守参戎军令!”陈永福肃然应诺。他可是左梦庚军法分量的主要见证者,当然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同时,他更知道这是维系双方合作的基础。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那份因朝廷刻意制衡而造成的尴尬与隔阂,在共同利益和心照不宣的默契面前,暂时被搁置了。

不仅南阳城防名义上依旧由陈永福负责,新工场这一块至关重要的经济命脉和流民安置点,其安全也已牢牢掌握在左梦庚信任的——或者说利益捆绑的——陈永福部手中。

赵恪忠在一旁默默看着,心中暗赞少帅手腕。既解决了工场安全的燃眉之急,又暂时安抚——或者说有效利用了陈永福这支地头蛇力量,更将其利益与自己深度捆绑。这盘棋,下得漂亮。

他唯一的疑问在于,这些事都交给陈永福了,那少帅亲自打造并再次进入扩编状态的嫡系天枢营、天璇营,甚至大帅放在他手边的王铁鞭、郝效忠二部,却要用来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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