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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公子,此类市井流言素来无稽,不足为信!”

有些事,赵令甫都能想明白,忠伯和沈先生这样的老江湖又怎能不懂呢?

车马通过了关口,进到集市,忠伯方才出言宽慰。

赵令甫还能如何?

总归是被扰了心绪的,只虚应一声,转头便看向沈先生道:“那小校言之凿凿,只怕也不是空穴来风!若倘真如他所说,此事多半已非隐秘。”

“我等既然要在此地暂歇片刻,那先生可否于坊中打探一二?”

沈先生到底是游方多年的说书人,探听故事和编故事都是一把好手。

此时也不推脱,当即满口应下:“少公子且宽心,我去去便回!”

说完,便抽身离去,几步隐入人群。

许市到底是个商镇,虽然时下旱灾刚过、年景不好,但街市上总还有几分生活气息。

大小门店都开着,像卖布匹丝麻的、卖陶盆瓦罐的、卖草编竹制的背篓筐篮的,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沿街虽没见着粮米铺面,可起码还有几个挑着担子来贩送豆薯麸皮等杂粮的小行脚商,多少叫人心里添几分慰藉与踏实。

此地固然也受灾情影响,但至少人们还能活得下去,等进了苏州城,或许还要更安稳一些。

若此番投奔舅父王家当真事有不谐,凭着身上现有的银钱以及忠伯等人护持,大抵也够在城中置办薄产,让自己安稳落脚了吧?

想到这一层,赵令甫心思稍定。

简单寻了个地方还算宽敞的茶摊,一行人便停车拴马,就着院里暖棚下的一张小方桌,叫店家上了几份茶点歇下。

这个年月,就不谈点心精致与否、口味如何了,只粗粮果腹罢。

倒是茶汤有几分滋味,热腾腾一碗下肚,身子都暖了暖。

虽值孟冬,按时人的说法,十月里是“阳气渐藏、阴气渐盛”,理应秋高气爽,尤其苏州地处江南,更该如此!

但本朝自太宗以来,年年冬寒,几成惯例!

黄河以北,常常是每年八九月份便开始降雪,就连都城汴京,也多是九月飞雪。

至于江南地区,好也有限,每每到了寒冬腊月,甚至连境内运河都能冻上!

这大抵便是后世那些气象学家口中“寒冰期”、“小冰河期”之类的特殊时期了。

“少公子可是觉得寒了?”

忠伯到底还是心细些,最先觉出他的异样。

杨、魏二人皆是一顿,他们都是习武之人,筋骨强健、气血丰沛,就算大雪天里光膀子练功,那也是热气腾腾,自然考虑不到这么细致。

赵令甫摇了摇头,暖心含笑道:“不打紧,些许凉气而已,不碍着什么。”

忠伯仍有几分自责,念叨着:“也怪我考虑不周,上月自汴京出来时天气便已转凉,那时候愣没想起来帮少公子多置两件冬衣。”

这话一出,旁边向来寡言少语的杨怀义突然开口道:“我的包裹里倒有一件狼皮夹袄,就在车上,我去取来!”

说着,便要起身,却被赵令甫出言拦住:“杨叔且坐!哪里就有这般娇贵?眼下天虽转凉,但我身上絮衣棉襦尚且足够抵御,何况这茶摊暖棚也能遮风驱寒,总不急于一时。”

听他这样说,杨怀义也就没再坚持,复又坐下,补了一句:“好罢!那等一会儿回到车上再说!”

魏东此时也插话说笑道:“好啊!没想到杨都头竟是个外刚里虚的,还需要靠狼皮夹袄御寒过冬?”

两人先前其实并无多少来往,还是这次同行一路,才慢慢熟稔起来,交情渐深。

再说这声“都头”,与方才把守关口的那个厢兵“都头”可不是一回事!

前面便说过,北宋朝有禁军和厢兵之分,后者与水浒中打虎的武松是一档,都属于厢兵都头,追究起来充其量是个民兵队长,只能算个吏。

但杨怀义之前可是正儿八经的禁军都头,能统兵训练执行军务的那种,大抵与后世的实权连长相当。

面对魏东的打趣揶揄,杨怀义也不恼,只是以一贯的严肃风格,认真回道:“魏兄有所不知,杨某昔日随军戍边,西北之地冬日实在苦寒,于是我与几位袍泽围猎了群狼,剥下毛皮后各自制得一件狼皮夹袄,既是御寒之物,现也是个念想。”

听他这样说,魏东反而不好继续顽笑。

杨怀义出身勉强算是正统名门,往祖上溯源,那也是和杨老令公同宗同种。

就是那个满门忠烈的杨家!

可惜忠义之家,却少福报,自本朝开国以来,杨家男儿,战死沙场者十之八九,竟致血脉凋零。

杨怀义乃是杨家远宗旁支,少年参军入伍,于当世名将王韶麾下领兵,逢战必当先!

熙宁六年,王韶将军在熙河之役中,连破河州、岷州、宕州、叠州、洮州,也就后世甘肃和宁夏地区的岷县、宕昌、迭部、临潭等地。

拓土两千余里,招抚吐蕃诸部三十余万,有大功于社稷!

此战,堪称本朝开国以来对外战争的最大一次胜利!

遗憾的是,杨怀义在战事之初便身负重伤,险些丢了性命,只能草草撤出,错过了这场泼天的荣耀与功勋。

随军班师回朝后,他便一直在京城养伤,只因伤到了心肺要害,实在难以医治,求访了多位名医,用了无数宝药,始终也不见好转。

后来,还是赵令甫那个好与人结交的父亲,听说了此事,颠儿颠儿地带着一位医师主动登门为他看诊。

不得不说,赵世居麾下门客当真有不少能人,杨怀义经那医师施针用药月余,果真大好。

经此一事,二人便常有往来,交情日渐笃厚。

赵世居“案发”时,因为事涉谋逆,牵扯甚多,绝非闲杂人等所能左右,杨怀义爱莫能助、深以为憾。

但上月得知世居幼子赵令甫遇赦脱身,他却不能坐视不管,于是不避风险地赶了过去。

与李忠、魏东、沈樵等人相比,杨怀义虽非赵世居府上门客,可其一感再造之恩,二念知交之情,所以对赵令甫的护持之心也是半分不弱。

就着狼皮夹袄的话头,魏东倒是攀着杨怀义又聊了几句西北边事,赵令甫面上也在听着,心思却早飘到了“姑苏慕容”和“舅父王家”。

如果说,沈先生所言俱皆属实的话,那擅长“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慕容家,极有可能便是后世《天龙》故事的姑苏慕容!

至于自己的姨母,则很有可能就是那位“南慕容”的母亲!

要按照这个思路推算,王家舅父,岂不成了王语嫣那丫头的爹?

如此,倒是能与方才关口小校所言对上,毕竟后世读者谁人不知王语嫣乃是大理段王爷的种?

他这厢思维还在不停发散,那边的沈先生已经探清虚实赶回与众人会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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