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京城笼罩在一层晨雾里，瓦檐上滴落几滴雨水，啪嗒啪嗒打在地面。
李诚穿着青布衫，双手紧攥奏折，指关节泛白，脚步急促却带着微微踉跄，他皱起眉头，眉间紧锁，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心中的沉重。
街上静悄悄的，往日的小贩摊位空荡荡，没有人声叫卖。
他走过街角，脚步突然停住，目光快速扫向几名披甲禁军，士兵们挺胸抬头，手握长枪，眼神冰冷，紧盯着过路人。
李诚感觉背脊一阵发凉，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肩膀，手指紧紧攥住奏折，甚至用力捏了捏，指节发白。
他咽了口唾沫，舌尖微微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喉头滚动几下，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胸口忽然一紧，心跳加速，脚步不自觉地变得沉重，彷彿整个身体都被压得喘不过气。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些，但心跳却越来越快，整个人像被重锤击中，脚步不自觉地变得沉重。
李诚坐在茶坊一隅，手边的茶水已凉，碗中渐起一层薄膜，他没怎么动，耳朵却静静贴向对面的低语。
几位老者围坐成圈，声音压得极低，却被风声断断续续地送进耳中。
「听说边关的曹彬大人……昨夜派人入京。」
「嗯……有人说，消息带到了尚书省。」
「说是……陛下……还在。」
短暂的沉默后，另一人悄声开口：
「可……太极殿那边……」
「重兵驻守，监国……不曾露面。」
再一声低语，几不可闻：
「还有……有人在私下议论……说……」
说到这里，声音骤断，茶盏轻触桌面，发出一声闷响，像是有意遮掩。
李诚垂下眼，指尖无意识地绕着茶碗边缘摩挲，那几句话断断续续，像是从厚雾中传来，撩动心弦，却叫人无从判断真假。
他抬眼望向窗外，只见远处巷口立着两名禁军，手持长枪，眼神冷冷扫过街市。
接着，李诚刚一出茶坊，便看到街角骚动。
两名披甲禁军正粗暴地押着一人从巷中走出，那人衣衫凌乱，发髻散乱，步伐踉跄，几乎是被半拖半拽地带着走。
李诚目光一凝，心头一惊——那竟是同知枢密院事的钱夷。
钱夷脸色苍白，嘴角还残留着血迹。他眼神空洞，双手反铐在背，指节泛白，却连挣扎的力气都已丧失。
他的靴子在石板上拖出沉闷声响，偶尔传来一两声压抑的闷哼，在这清晨空荡的街道上听来分外刺耳。
李诚站在原地，背脊不由自主绷紧，喉头像被什么堵住一般，他想张口喊一声，却又迅速低下头，装作没看见，脚步悄悄后退一步。
李诚感觉整个京城就像被一张无形的巨网紧紧罩住，压得人透不过气来，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压迫感。
他低声在心中默念着昨夜看到的那封密奏，字里行间透露着皇帝被困敌境，苦苦支撑的消息，但又隐隐透出担忧与无奈。
李诚心中一片茫然，身为一名微不足道的小吏，他能做的，也只有默默将手中的奏折送到尚书省，尽一份本分。
尚书省内厅寂静如水，李诚快步走入，脚步声在空旷的地面上格外清晰。他手中紧握的奏折因湿气微微捲起边角，掌心早已湿润。
他走到案前，躬身施礼，双手将奏折呈上。那一刻，他垂着眼，呼吸放得极轻，彷彿生怕扰乱厅中那沉甸甸的空气。
上司眉头紧锁，神情冷峻。他接过奏折时，手指略显僵硬，骨节微凸，短短一瞬竟像是权衡许久。
他低头扫了一眼内容，目光迅速掠过几行文字，眉间轻轻一跳，却没出声。片刻后，他缓缓吸了口气，像是压下什么念头般，动作克制地将奏折合起。
他站起身，脚步不急，将奏折放入一旁的紫漆锁柜。柜门关上前，他手指停了一下，然后轻轻一按——
「咔嗒。」
李诚低着头正要告退，却被一声轻唤止住脚步。
「李诚——」那声音低得像风穿过门缝，不带半分起伏，却叫人心头一震。
他回身，见上司站在案后，眼神沉沉，似在权衡什么，最终缓缓启唇：
「朝局风云变幻……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你这几日行事，万不可逞口快之利，坏了自身清白。」
李诚心中一紧，赶忙低头躬身，语气恭敬：「属下谨记，不敢妄言半字。」
那上司凝视着他，良久，轻轻点了下头，便不再言语，只是垂下眼帘。
李诚离开尚书省后，他发现街上行人似乎比清晨时多了一些，但都行色匆匆，面带忧色，而他脑海里反复盘旋着上司那句意味深长的话。
李诚脚步匆匆，却不敢太过引人注意，他穿过熙攘的街巷，听见旁人低语，有人谈论监国的禁军新令，有人说钱少卿被捕或许另有隐情。
就在此时，眼角馀光瞥见一道身影闪过。
那人身形瘦削，穿着寻常布衣，步伐却异常稳健，行进间风声极轻。
当他转过角门时，腰间微微掀起的衣角下，露出一枚乌金腰牌——其上刻着「镇北军」三字，边角尚残留些微尘迹。
李诚心头一震，脚步顿时停住。
——是曹彬大人麾下的斥候。
他迟疑片刻，随即加快脚步追上前去。刚转出廊口，那人已到了院门外，正低头调整斗笠。
李诚快走两步，低声开口：「这位兄台——」
斥候听见声音，手未停，却微微偏头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极短，却极冷，像一把藏锋未出的刀，轻轻横过心头。
下一瞬，那人已快步转身，掠入人群之中。
李诚加快脚步，想要再叫一声，却见那斥候身形一折，身子如燕般滑入小巷，不留一丝足音，巷口只馀几片被风捲起的纸屑，缓缓飘落。
李诚站在原地，心跳有些紊乱，他想说的话卡在喉咙，终究没能出口。
他低头看着脚下的石板，片刻后缓缓转身，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这未来到底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