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光毅驾驶着百吨王,铁轮碾地,巨响轰鸣,他目光锐利,盯准前方尘土飞扬处——那是辽军前锋部队。
车身猛然一振,重踏山道。
撞击声响起,前方一名辽军骑兵还未及反应,连人带马被车头掀飞,重重摔落地面,毫无还手之力。
然而与以往不同——这次辽军阵中,没有出现第一次遭遇百吨王时的惊恐与混乱。
敌军虽神色警戒,但不再惊慌失措,队列仍保持稳定,军旗在风中摇曳,带着一股沉重压力。
他们已经知道「百吨王」的存在了。
赵光毅眉头微蹙,手紧握方向杆,心中泛起警兆。
这种熟悉与警惕的眼神,不是初次相遇的惊愕,而是一种已预见强敌的沉着应战,百吨王仍是威胁,但不再神祕。
他眼神一冷,猛然打转车身,车尾铁板横扫而出,夹带着轰鸣气浪与碎石飞溅,一片泥石冲天而起,数名来不及闪避的辽军士兵被当场击飞,肢体撞断,盔甲变形,在地面翻滚数圈后动也不动。
百吨王宛如风中猛兽,沉重却凌厉,不断冲撞、回转、扫击,车轮陷入焦土与尸骸,轮胎碾过断臂与营桩,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赵光毅双手死死扣住操纵杆,操作冷静沉稳,方向转动毫不犹豫,每一次变速与旋转都精准狠绝,彷彿百吨王与他心意相通。
然而,他也逐渐感到掣肘。
这不是百吨王熟悉的平原战道。
车身剧烈摇晃,山道崎岖、高低错落,每一次前冲都可能撞上岩壁或塌落的土堆,密林紧逼,枝桠横生,车体多处已被刮出裂痕。
地面坑洼不平,轮胎频繁陷入松土与残骸堆中,必须猛力加速才能脱困。
车体重心开始不稳,冲撞力道渐弱,动力的极限被不断拉扯,在这样的地形里,百吨王的优势正一点点被剥夺。
赵光毅咬紧后槽牙,目光冷峻。
若在开阔平原,这头钢铁巨兽可无人可挡;但在这地势崎岖之地,即使是百吨王,也难施拳脚。
这时,他注意到左侧山坡上一道身影飞驰而下——那是一名年轻将领,身形挺拔、动作灵巧,手中长弓挽如满月。
他不断借助地形掩体与速度,在百吨王周围来回游击,眼神锐利,毫不畏惧。
赵光毅瞇起眼,心中一动:
「这就是萧破月……」
那个据说年纪与韩烈相仿,却已率军斩阵、被辽军讚为「笑鬼」的少年将领。
他并未正面迎敌,却始终盘旋于车队边缘,冷静地试探着、观察着,仿佛正等待一个最合适的破口。
赵光毅心头微沉,这不是蛮勇之敌,而是个冷静、聪明、难缠的对手。
百吨王的履带轰鸣震天,沿着萧破月故意敞开的防线一路推进。
赵光毅望着敌军节节败退,并未轻信。他心头有数,这撤退不像溃军,反倒像某种刻意的诱导,可他也别无选择——此刻不乘胜追击,反倒壮敌人计程车气。
「继续推进。」他冷声下令。
百吨王轮胎辗地,钢轮撞击着石土与枕木,轰鸣震耳,一路压入辽军营地深处。
他身后,吴林率领的主力部队正奋力推进,铁骑与步卒在烟尘中湧动,却因营区入口狭窄,地势起伏不平,大部队行进被生生拖慢,与百吨王之间拉出了一段距离。
赵光毅眉头紧锁。
营地异常安静。无人伏击,无人反扑,辽军残兵一触即退,整个阵地空空荡荡,彷彿有人故意掏空了前线,只留下一层薄雾与焦土在风中翻捲。
他视线扫过地面。
泥土泛着湿润的反光,火光映照下,一层油腻的光泽在脚下铺展,缓缓延伸进帐幕与树影之间,空气中混杂着一股呛鼻的焦甜味,黏滞、潜伏、沉沉压着。
赵光毅心头一震,右脚猛踩煞车,铁轨尖声长鸣,整辆巨兽陡然停下。
远处,一声暴喝划破夜空:
「点火——!」
山坡上,萧破月翻身而下,脚步狠劲落地,眼神锐利如刃。他手指紧握,袖袍猎猎翻动,整个人沉入阴影之中。
下一刻,营墙两侧火把齐飞,从暗处疾掠而出,拖着长长火尾,接连砸入地面湿痕。
火势瞬间蹿起,烈焰横扫,一点便燃,红光吞噬了夜色与油迹,风声与火声纠缠成一片。
轰——!
火蛇翻捲,沿地而起,一瞬间吞噬了百吨王周遭的土路与草坡。烈焰窜升,热浪扑面而来。
后方的宋军刚欲赶至,火线已蔓延至营区出入口,烈焰拦路,炙浪滚滚翻腾,信道被火墙封死,数十名宋军骤然止步,盔甲在高温中发出嘶鸣,马匹惊嘶挣挣后退。
吴林冲至最前,脸色骤变,怒吼撕裂嘈杂战场:
「快退——!那里点了火!绕道!」
话音未落,又一波火浪沿油痕扑出,携带焦灼气浪席捲而来,逼得众人连退数步。高处黑烟湧动,风势将烟尘压低,视线被呛得一片模糊,嗓中皆是烧灼的油烟气。
「陛下还在里面!」
一名士卒扯下披风,捂住口鼻,猛地欲闯入火场,却被炙浪逼回,眉鬓已被火气燎焦,脸皮灼痛发红,仍咬牙欲再冲。
两人合力将他死死拖住,赵岳面色阴沉,声音压抑:
「进不去……这火势太快了……」
赵光毅孤身困于火圈中央,百吨王矗立于烈焰之中,火光反射在甲板与车窗上,他被烈火隔绝在外,四面皆燃,无人能近。
那一道道伸向他的视线与脚步,在火墙前折断,只能眼睁睁看着百吨王与那位帝王身影,陷入翻腾的火海之中。
百吨王被火围困其中,车身外壳开始发出刺耳的金属异响,某些接缝处甚至已可见冒烟之势。
他眼神骤冷,死死盯着远处山坡上的一道人影——
萧破月,青衣未甲,神情冷如寒锋。
「你早就设好了局……」赵光毅低声自语,手指下意识地握紧方向杆。
而萧破月站在高处,冷冷望着百吨王:
「我说过——不是神,也不是鬼,就必有弱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