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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天未全亮,雾气氤氲,林道湿滑,草叶带露,几匹驴车吱呀缓行于北山道中。

车上篷布松垮地盖着盐包与粮囊,轮痕在泥地上拖出一道道浓重痕迹,如蛇蜿蜒。

赵光毅身穿粗布商袍,袖口破损,面容经烟火与灰尘抹过,鬓角还黏了几撮枯草与灰泥,整个人仿若一个走南闯北的小贩。

他步伐平稳,眼中却藏着一股与身份不符的冷静与锐利——那不是市井小民的眼神,而是猎人,在寻找风向。

同行者皆是伪装军士,有扮苦力、有作童仆者,无一多言,韩烈推着车走在最前,手心虽湿,气息却稳。

他心里明白,这不是单纯的探子行——这是踩线、下套、布局杀人。

望北城关门是简陋木栅,两名守兵靠着长矛打盹,满脸灰土与倦意。

一人见车队靠近,勉强站直,口气不耐:「哪来的盐客?这时候还敢跑北线,活得不耐烦啦?」

赵光毅从容下车,弯腰抱拳,嗓音略哑,带着几分南方土音:「军爷,小人凤州来的,走这条老路给山后村子送点官盐。路上听说这里歇得脚,就进来瞧瞧。」

守卒眯起眼:「凤州?那头汉地也不太平吧?你还敢来?」

赵光毅嘿嘿一笑:「乱是乱,可盐总得吃不是?要是咱不来,山后那几个村,没盐没粮的,吵起来一村能死不少人。」

说着扯开车篷,露出紮实盐袋,又顺手抓一撮白盐递上:「凤州官盐,不掺沙,不掺灰,军爷瞧瞧。」

守卒将盐捏了搓,含入口中细嚼,皱眉思索,眼中闪过一抹意动。

他回头与同伴低语几句,终于甩手:「进吧。但别乱走。这城乱得很,新来的长官横,老头子都不管事了,你们悠着点。」

赵光毅听罢,心中微微一紧。

「老头子都不管事了」——这句话里,有货。

【系统提示:情报更新——前任主将已失权,城内指挥体系断裂。】

他脸上仍是一副笑相,拱手作揖:「军爷说得对,小人明白。这点心意,给二位添口茶水。」

说着悄悄将两块碎银递入两人掌心。守卒眼神一亮,没再说话,随手把关门拉开。

木栅嘎吱作响,驴车缓缓入城。

城内街道泥泞,房屋老旧,几处墙头矮垛倾斜,角楼竟无一兵把守。巡逻兵三三两两,有的靠墙閒坐,有的干脆站在摊前买馒头。号旗悬挂半垂,毫无风骨。

赵光毅边走边看,心头愈发沉静。他看见的是一座将散之城,一座已经失去指挥的躯体——要毁它,不需火,不需剑,只需推上一指。

韩烈默然推车,眼神却愈发锐利。

这城,是个空壳,是个破口,是个机会。主公眼神里那点隐隐的光,他最熟悉——那是布局前的沉默,是将杀未杀的等待。

两人转至西侧市集。

这是全城唯一还算活着的地方。

两侧搭着歪歪斜斜的草棚,棚下坐着卖盐的、卖干饼的、换马料的,争声不绝。

军民混杂,喝骂声与讨价声一齐响。摊贩吆喝,孩童跑跳,巡兵有的站着发呆,有的也混在人群中买馒头。

赵光毅压低声音:「军不军、民不民,规矩散了,事才好做。」

韩烈点头,眼神里闪过一丝狠意:「先看,看准了,就动手。」

他们来到一处盐摊前。盐贩是个胡须杂乱的壮汉,身上披着油光脏袍,正斜坐一旁磕瓜子,见两人走近,瞥了一眼。

「买盐啊?西井新出的。粗是粗,但咸得狠。不想吃淡水泡脚的,就掏钱。」

赵光毅笑:「咱从凤州来的,山后那边粮贵,想补点米,顺便瞧瞧行情。」

盐贩一听「补米」,立刻翻白眼,啐了一口瓜子壳:「你问米?这城里兵都吃糠,你补个屁米。新来那监军,疯狗一样,昨天刚砍了个出门换饼的兵。还想补粮?做梦吧。」

【系统提示:敌方将领评估——「监军」性格:残酷暴躁;治理能力:低。】

【触发支线任务:《引火烧身》】

目标:

(1)潜入老兵营并挑起军中矛盾

(2)激发底层怨怼,并引发粮饷冲突事件

(3)民间流言开始扩散,监军威望迅速流失

韩烈低声:「那监军哪来的?」

盐贩朝城西方向努了努嘴,嗤笑:「北院调来的,说奉大王令,要整军。结果一来就抄库封帐,把原来那几个老头全撵了。现在城里乱得跟锅粥一样。你问我啊,这仗不用外头打,里头先炸锅。」

赵光毅语气不变:「那原先是谁当家的?」

「老闫头,当了快十年了。说话管用,兵都服他。腿是瘸的,眼还花,可一句话管一城。现在呢?撵去西墙下那破营房里睡觉了,没人理他。新监军不让他露面,说他太‘和气’。」

赵光毅放下两枚碎银,拎起一包盐:「够咸,行。」

盐贩收银,低声补一句:「听说黑泉那边屯兵了,打哪儿不知道。你们这样的,要走就趁早。这地方再不乱才怪呢。」

两人离了盐摊,肩并肩穿过一条泥泞小巷。雨后砖石湿滑,两侧墙垛处处斑驳,有破败的老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韩烈压低声音,侧过身道:「陛下,那贩子话说得露,兵不服将,将不亲兵。这火,随手一撩就能烧起来。」

赵光毅目光沉定,轻声回:「还不够。」

韩烈眉头微皱:「怎说?」

「监军虽暴,但动得是纪,未必就不会被朝廷护着。」赵光毅望了望西墙方向,语气平静,「要让这火不只烧军,也烧他自己,得借老兵那把旧火来燎他身。」

韩烈冷笑一声:「那老闫是个点子,只怕他骨头还没松。」

「不急,」赵光毅淡声道,「咱们先让他看见,他守了半辈子的兵,是怎么被这新主子糟蹋的。」

他顿了顿,语气更冷几分:「等他心里那口老气压不住,他就会自己站出来。那时,咱再帮他一把——不为咱,是为他自己出这口气。」

韩烈低声回应:「我今晚去西墙,探探老闫头的口风。若他还有点血性,咱就给他备碗热酒。」

赵光毅微微一笑,眼里却无笑意。

「酒可以备,柴也得备。今晚起风了——风一吹,火就大了。」

说完,他踏出小巷,步伐如常,仿若仍是那个送盐小贩,只是身影在雾气中愈走愈轻,彷彿整个城池的气味,都已记在他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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