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放到那边去,对对对,就是这样。」
正午的阳光洒在破败的山寨上,赵光毅挥着手,站在一堆建材旁,亲自指挥着光军士兵修补寨墙,他衣袍微湿,声音却依旧沉稳有力。
他没有站在高处,也不居于帐中,而是与士兵并肩,手臂上早沾满尘土。
「来,这根樑先横过去——小心角度!」
他弯下腰去扶起一根横木,肩膀用力抬起,动作干脆沉稳,一旁计程车兵一时间看得目瞪口呆。
这位带兵如风、决断如雷的皇帝,不仅出谋划策,竟还亲手动工,毫不顾忌身份。
忽然,一道略带犹豫的声音从人群边缘响起。
「……陛下?」
赵光毅停下动作,抬起头,他转身看见韩烈站在阳光与阴影的交界处,表情凝重,像在压抑某种焦虑。
他擦了擦手,对身边人淡淡道:「你们先继续。」
然后他走向韩烈,眼神柔了几分,「走吧,到帐里说。」
二人穿过忙碌的营地,临时搭建的指挥帐就在寨中心,由木桩与帆布围出一方阴凉。
韩烈立于门边,动也不动。
「陛下……晚读时,我应该教些什么?」
他声音低沉,像从喉咙挤出来似的,他从没面对过这种需要言语、需要信念传递的事。
语言,对他来说比刀剑还难以驾驭。
赵光毅微微一笑,走到桌前,翻出一捲竹简。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平静地反问:
「你觉得百吨王如何?」
韩烈一怔,随即几乎不假思索地说:「威猛,霸气。」
语气里竟带了一丝渴望——他自己都没察觉。
「很好。」赵光毅将那捲竹简递给他,「这是《光军律》。晚读,你便教他们这些律条,还有——你眼中的百吨王的样貌、精神,你的体悟与情感,也一起说出来。」
韩烈接过竹简,双手有些颤抖,眼中却有一道微光从沉闷中穿透。
他咽下一口气,那口气热烫得几乎令他鼻腔发酸。
「韩将军,朕可是很看好你的。」赵光毅拍拍他肩膀,声音低而坚定,「今日寨修你就不用参与了,好好备课吧。」
「……是!」韩烈猛地挺直腰背,答得比自己预期中还响亮。转身时,步伐比来时坚定许多。
赵光毅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轻轻笑了一下,声音几不可闻:
「这孩子啊,好是好,就是还不太信自己。」
午后阳光斜照入帐,气温渐渐升高,山风将帐篷边角吹得微微翘起,簷下的尘沙被捲得打着旋。
韩烈坐在备课桌前,望着眼前一堆空白竹简,却像面对万丈深渊。他双手微微发热,握笔的指节僵硬,早上的劳动让他的掌心泛红,连书写都带着隐痛。
忽然,目光扫过帐篷角落,一幅素描落入眼底。那是一匹模糊却充满力量的「兽」,庞大无比。
那是——百吨王。
他的心口一震。
那天夜里,陛下讲起百吨王时的语气,沉稳得像一首古诗,却每一句都落在韩烈心头——沉重、辽远,宛如神明在耳语。
韩烈缓缓握紧笔杆,胸口某处像是被火点燃。他开始写下:
「百吨王,生于铁山,长于钢林,声音如同真龙。」
笔划起初仍不稳,但字字如锤,逐渐有了力量。
「牠不需吃粮,却从不喊累;不会呼痛,却为战士挡过无数箭雨。」
「百吨王沉眠于山腹,但只要光军尚存,牠便未曾死去。」
笔尖已不再颤抖,竹简上的字势渐沉,像一把嵌入心底的剑。
写完最后一句,他放下笔,胸膛起伏。他站起身,将竹简高举过头,望向帐口那一道斜斜洒进的阳光。
「百吨王……我教得还行吗?」
风声低语,帐边轻响,像是远方铁蹄在山间踏动。
他彷彿听见某种沉默的回答,来自那匹沉睡的神兽。
傍晚时分,馀晖染红山头,营火点点,炊烟已散。
吃过晚饭后,众人陆陆续续聚集到临时搭建的「学院」,不过是一块用帆布围起的空地,中间立着几根木桩,天花板上垂挂着摇晃的油灯。
韩烈站在讲台前,脚底微僵,手心发热。这是他第一次站在这么多人面前讲话,比冲阵还难,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在胸腔里像鼓声一样响。
他深吸一口气,喉咙干涩,却仍强自开口。
「大……大家好。」声音微哑,前几排的人都听见他吞了一下口水。
他手中的竹简略微颤动,却还是努力维持平稳语气:「我想先与各位讲一下……光军律的准则。」
说完,他低头看了眼竹简上的文字,心神才稍稍安定,语速也逐渐稳下来。
「第一,严禁私斗与酗酒。」
「第二,秋毫无犯。这是我们对百姓的铁律——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
「第三,对军事行动绝对服从。」
他一条条地念着,声音从一开始的发抖逐渐变得坚实,眼神也从飘忽转为定焦。台下的人最初只是静静听着,有些人甚至偷偷窃笑,但慢慢地,他们的目光从散漫转为聚焦,神情逐渐严肃。
韩烈抬起头,看见那些眼睛,他知道那不是嘲笑,那是一种他过去从未面对过的——信任,与期待。
他的呼吸不再急促,心中某种热流湧上来,那是来自百吨王的回声,来自那沉默巨兽留在他心底的重量与呐喊。
「我曾经,亲眼见过百吨王。」
韩烈的声音缓缓沉下去,如同山石落入深井,激不起回音,却沉得让人动弹不得。
「那是一头沉默的王者。牠不说话,却没有谁敢不听从牠的脚步声。每当牠踏入战场,空气都会凝固,大地会轻颤,就像有什么比雷霆还重的东西要从天上落下来。」
他抬头,眼神穿透营火的摇光,看向那些年轻的战士。
「有人说牠是铁造的,但我不信。铁没有那种眼神。那是一种……只有远古神兽才有的眼神。像龙。」
「你们知道真龙吗?不是传说里会飞、会喷火那种。而是——在山脉底部沉睡千年的那种。你看不见牠的怒气,因为牠不需要怒;你也听不到牠的声音,因为牠存在本身,就是命令。」
韩烈手掌紧握,语气愈发低沉有力:
「我曾见牠以身挡住整片炮火,那一刻我想起了古书里的句子——『龙之所卧,万军不近』。」
火光映在他的瞳孔里,那是一种几乎虔诚的光。
「光军不是靠铁与血活下来的,我们靠的是那条沉默的龙,替我们受尽雷火而从不哀号,替我们跪于战场却从不求饶。」
「如果你问我什么是军魂——那就是百吨王的背影,在火海中缓缓离去的样子。」
帐内一片静默,灯火摇曳,无人出声。只有远处山风吹动帆布的沙沙声,像是一种沉默的回应。
他望向那些眼神,忽然就明白了什么。他不再只是个临时被点到名的讲课人——他此刻,是百吨王的继承者,是陛下所期待的那一把光。
韩烈低头看着竹简,忽然笑了一下。然后抬起头,语气平和却有力地说:
「好,今晚就先到这里。明日,我再与你们讲——怎样的兵,才配走在百吨王之后。」
帐内一片寂静,直到角落里传来一声掌声,稳重、缓慢,却如鼓音穿破夜色,是赵光毅,他坐直了身,双掌一下一下击响,其馀人如梦初醒,掌声随之而起。
【信仰点 51|剩馀点数:569】
【来源:光军对百吨王之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