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真实看破】获得的有限信息可知,这位绯红堡而来的长子可不是什么善类。
黎温少爷找到那位为东境之王负责东境、乃至整个布伦尼亚帝国情报网络的情报总管。
对方经过两天的调查,黎温认为可以从他那里获得什么有用的信息。
午后的阳光穿过书房高大的拱形窗,在厚重的波斯地毯上投下一片温暖的光斑,空气中弥漫着陈年羊皮纸与旧木的沉静气息。
黎温斜倚在宽大的扶手椅里,指尖无意识地在光滑的扶手上轻轻敲击,发出单调而富有节奏的“嗒嗒”声。
他的目光,平静而锐利,落在窗前那道干瘦如标枪般挺立的身影上,他安静打量这位臭名昭著,让无数人前高高在上的贵族老爷们谈及色变的特务头子。
拉维罗·冯·霍伊。
这个名字在帝国的阴影中,本身就是一座冰冷的丰碑,是用无数场无情的暗杀与血腥的拷问铸就而成。
然而此刻,这位让无数贵族老爷闻之色变的特务头子,这位“奥瑞利安的忠犬”与“格拉特不朽的锋刃”,正像一尊沉默的石像,恭敬地垂首,等待着主人的指令。
他皮肤黝黑,面容普通,丢进人群中便会瞬间消失,仿佛天生就是为了藏匿于黑暗而生。
黎温也没有什么主上的架子,很客气地问:“拉维罗叔叔,红枫林伯爵一案有什么进展吗?”
“宴会名单已经交给主上了,不过很可惜的是,我们在一条臭水沟里找到了那位给你下药的贵族小姐,她已经成为了一具丑陋的尸体,身上爬满了蛆虫。”
“经过我们的人调查,她的真实身份是一个卢恩王国人,她所谓的家世也不过是个幌子,很显然酝酿这场阴谋的虫豸提前作了预案。”
“外国人闹麻了,居然这么嚣张敢在东境搞事。”黎温少爷冷笑一声,他又问,“还有其他线索吗,比如红枫林伯爵一家,他们也许是参与者。”
“在我们的人封锁庄园前,伯爵和他唯一的子嗣,已经全部死在了自己的房间里。”拉维罗的脸上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
“服毒自尽,现场没有挣扎的痕迹。对方的行动很干净,但做得再严丝合缝,也终究会留下气味。我们会循着这股腐臭,把他们从阴沟里揪出来。”
“滴水不漏啊。”黎温忍不住轻笑出声,对方做得实在漂亮,他都忍不住鼓掌了。
“真是下了血本,就为了干这一票大的。我相信你们的能力,但先别急着收网,这条线的后面,也许还藏着一条大家伙。”
他缓缓站起身,背着手踱到窗前,凝望着庭院里被阳光晒得懒洋洋的玫瑰花丛。
“【命运轨迹】的占卜家们呢?那帮整天喊着‘世界末日要来了’的神棍,应该能从命运的蛛网里,看到点什么有用的东西吧?我不信,对方能把命运也遮蔽得天衣无缝。”
格拉特大公麾下,从不缺少能人异士。
“他们占卜了。”拉维罗的神色终于凝重起来,“代价是两名资深占卜师的半条命。他们从‘命运之龙’的低语中,只得到了一个模糊的预言。”
他一字一句地复述道:
“黑气,自北方升腾;灰雾,由中央弥漫。浓郁的湮气正在凝聚,一场针对黄昏之龙的风暴,即将来临。”
“风暴将至……”黎温的眼眸微微眯起,窗外的阳光似乎也冷了几分,“针对东境,还是……只针对奥瑞利安?”
自从被绑架后,平静安稳的日子仿佛离他越来越远。他感觉自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一步步推向了风暴的中心。
“看来,躲在阴沟里的虫豸们,结成了同盟啊。”他轻声自语,随即转身,目光重新变得锐利,“拉维罗叔叔,帮我盯紧一个人,那个叫‘奥利巴特’的家伙。”
“绯红堡的继承人?”拉维罗有些意外,“少爷怀疑他?”
“不知道。”黎温耸了耸肩,“但我从不相信巧合,我在他身上,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被极力掩饰的敌意。查查他,总没有坏处。”
“是!”
“对了,”黎温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那个叫‘赫卡蒂’的女人,有消息吗?”
“有。”拉维罗点头,“但很棘手。我们的人顺藤摸瓜,只查到她可能与一个名为‘蛇’的组织有关。”
“蛇?”黎温的脑海中,艾琉薇尔那位战斗女仆诺爱儿忌惮的表情一闪而过,“终末之蛇?”
“少爷您知道?”
“嗯,略有耳闻。”黎温的声音沉了下去。
“没错,“一个信奉‘终末轮回’邪神的疯子组织。”拉维罗的神色愈发严肃,“这些家伙就像文明的疫病,活跃在风暴之海的自由贸易城邦。他们所到之处,只会带来混乱与毁灭。没想到,他们的触手,已经伸进了帝国腹地。少爷,我必须提醒您,这个组织……极度危险。”
“啧,那可真是完蛋。”黎温回想起赫卡蒂临走时那风情万种却又饱含杀意的眼神,不禁打了个寒颤,“她好像……盯上我了。”
“既然如此,”黎温深吸一口气,眼中的懒散彻底被决断取代,“那就加大风庭城的人手。拉维罗叔叔,把你的网撒出去,如果他们真的在这里谋划着什么,就必然会露出马脚。”
“我需要知道,这条毒蛇,究竟想咬谁。”
将事情交代,黎温少爷感觉生活颇为不易,现在好像到了多事之秋。
不过明天就是他的觉醒之日,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
不知道那些阴沟里的虫豸会不会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
不过,黎温少爷想了想,得出一个结论。
如果对方够聪明的话,是不会在这个万众瞩目的日子里搞出什么事态的。
越吸引眼球的目光的时候,越要保持安静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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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降临,朦胧的夜色如同黑纱一般笼罩了公爵庄园,洗去了白日的喧嚣,只余下静谧的虫鸣与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公爵庄园在为明天的盛大之日做着最后的准备。
这一晚,格拉特大公难得和自己两个孩子坐在一张长长的红木餐桌上享用晚餐。
摇曳的烛光在精致的银质餐具上投下温暖的光晕,刀叉与瓷盘碰撞发出轻微的声响。
亚丽莎似乎有什么心事,她低着头,小小的身子坐在华丽的餐椅上,显得有些孤单。
她用叉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盘子里的芦笋,碧绿的眼眸时不时地、担忧地瞥向身旁的哥哥,然后又迅速低下头,仿佛盘中的食物是世界上最难解的谜题。
而格拉特大公一边切着牛排,用一老父亲式戏谑的眼眸,看向黎温。
“小子,明天有信心吗?”他慢条斯理地问道,声音沉稳而有力,
“我可是把我的老脸和奥瑞利安家历代的荣誉都押上去了。”
他优雅地将那块完美的牛排送入口中,细细咀嚼,咽下后才不紧不慢地接着说:
“要是你通不过帝都考核的话,那咱们爷俩,可就成整个帝国的笑话了。”
“啧!”黎温将银质餐叉在盘沿上敲了敲,发出清脆的抗议声,他夸张地向后一靠,整个人陷进了柔软的椅背里,一副“我已经是个废人了”的无赖模样,
“老家伙,这烂摊子不是你自己作的?现在又提你的老脸,我呸,下贱!”
“桀桀,”格拉特发出一声轻笑,他用餐巾轻轻擦拭了一下嘴角,动作从容不迫,
“就该让你这小子醒一醒。要是成天这副心不在焉、万事不愁的样子,可是没法在帝国这个泥潭里存活的哦。”
他的语气听似语重心长,眼神里却闪烁着不怀好意的光芒。
“老东西,你明明知道我最怕麻烦的,还非要把我顶上去,你是人吗?”
黎温加大批判力度,他摊开双手,脸上写满了“你看我像是愿意奋斗的样子吗”的质问。
“好好表现,相信自己奥瑞利安的天赋。”
格拉特大公不为所动,反而向前倾了倾身子,压低了声音,嘴角的弧度变得更加恶劣,
“对了,顺便告诉你一件事。咱们奥瑞利安家历代继承人的觉醒日考核,平均成绩都是S。你就算侥幸通过,只拿了一个C……也是不可以的哦。不要拖家族的后腿!”
“哎哟我去,三好学生世家啊?”黎温被这话气笑了,他拿起酒杯,懒洋洋地晃了晃里面殷红的酒液,眼神里满是不屑,
“少爷我从小就是问题儿童,考试能拿六十分及格,就绝不会多考一分。嘿嘿,至于那些闲言碎语,叫吧,尽管让他们狗叫,你儿子我,什么时候在乎过他们的看法!”
“呵呵,黎温,那就随你了。”
格拉特大公好整以暇地靠回椅背,仿佛已经胜券在握。他端起自己的酒杯,隔空向黎温示意了一下,才悠悠地抛出了最后的杀手锏:
“不过,明天到场的那些贵族小妞,可是一个比一个漂亮。你真愿意在她们面前,就这么灰溜溜地蒙混过关吗?这,可不符合你黎温少爷一贯的格调啊。”
黎温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在那一瞬间,有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僵硬。
妈的,这老家伙把他底裤都看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