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二十一,寅时中。
朱由检便被周玉凤叫醒。
“殿下,该上早朝了。”
朱由检迷迷糊糊起身,机械一般任由周玉凤伺候洗漱。
“上早朝也太折磨人了,才寅时中就得起床。”朱由检洗了把脸,还是忍不住直打哈欠。
“殿下还算晚哩,一些住在外城的官员,甚至丑时就得起了。”周玉凤笑着说。
然后从衣柜拿出已经许久没穿的亲王皮弁服,这套服饰穿起来还是挺繁琐的,如果没有周玉凤帮忙,朱由检一个人估计搞不定。
折腾两刻钟,总算穿好了,朱由检也精神不少。
因为要早朝,所以昨天周玉凤吩咐厨娘今天要早点煮,还说要煮人参粥,补补神,毕竟王爷喜欢睡懒觉,这么早起肯定没精神。
果然最了解你的人就是枕边人。
就剩两刻钟了,朱由检不敢耽误,匆匆吃完粥拿了笏板就往外走,王承恩和李景生也早早在王府等候了。
到了午门,朱由检下了马车,官员们陆陆续续都赶了过来。
这时天还没亮,不过宫门口灯火通明,大家也都看到了信王。
这也是奇事,毕竟朝会多少年没有太子或亲王参加了。
所以都跟好奇宝宝一般多看了几眼。
到了宫门口,朱由检出示了牙牌,禁军守卫核实身份后,躬身行礼。
卯时正,钟鼓齐鸣,宫门开启,百官依次入宫,又在金水桥前列队等候,朱由检在鸿胪寺官员的指引下,站在文官最前列。
很快列队完毕依次过金水桥,过皇极门到了皇极殿前。
“皇帝升座。”太监高呼四字,天启便身穿冕服走了出来,到龙椅坐下。
而王体乾和魏忠贤则分列左右,以便随时呈送官员的奏本。
百官进行一跪三叩之礼,然后天启说众卿平身,行礼流程结束。
这时天也微亮了,接下来就是影视剧中常见的大臣奏事了,一般按部门级别的高低来分先后。
朱由检因为站在最前列,看得很清楚,朱由检觉得前主崇祯就是个喜欢讲究排场的皇帝,就这排场,怪不得登基后天天早朝。
奏事也简单,大家按部门出来吧啦吧啦说一遍,一般能当场解决的皇帝会当场回复,比如‘准奏’或‘交部议处’。
不能当场解决的,下朝后就呈交内阁或皇帝明旨留下商议。
就这样说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朱由检站到脚都酸了,还好有服饰遮掩,双脚时不时轻轻动一下不至于麻了。
日常政务总算奏报完毕。
刚才那一个时辰只是开胃菜,百官这时也精神起来了,可都等着呢。
内阁首揆黄立极出列,“陛下,臣有本奏。”
“奏来。”
“陛下,山西陕西大旱,以延安、庆阳、西安以及平阳四府为最,周边各府县也均有波及。”
“天启七年三月末,西安府澄城县民郑彦夫纠结乡民叛乱,虽都司衙门及时平定,然天灾非人力可平,大旱持续,山陕百万生灵嗷嗷待哺,朝廷仍需加力赈灾。”
“由信王殿下提出,经内阁及六部商议后,定此赈灾方案,请陛下御览,望陛下裁决。”
说完拿出奏本,双手捧着,王体乾不急不缓走过来,双手接过又走回去。
天启大致扫了一眼,这个方案之前讨论过了,没什么好说的。
“诸位爱卿群策群力,深慰朕怀,此方案朕认为可行,准奏。”
“臣谢陛下隆恩。”
黄立极没有退回班列,而是接着说:“禀陛下,关于总督山陕豫鲁四省漕粮及赈灾事务一职,近日朝野议论及诸多官员上奏,均推荐信王殿下担任。”
百官登时机灵起来,来了来了。
“内阁另有两个人选,一为原东阁大学士,兵部尚书孙承宗。一为原兵部尚书致仕的王永光。”
此言一出,右佥都御史李夔龙出列道:“陛下,臣请奏对。”
“奏来。”
“孙承宗经柳河之败,足见其才能不足以任总督一职。王永光其人虽光明磊落,然并无总督边务经历。臣以为此二人皆不妥。”
说到孙承宗时,少数大胆的还稍稍抬头看了眼天启,只是隔得太远,看不出天启表情变化,这样一来,又愈发显得天启君威难测。
说完退回班列。
然后又有数人出来反对,归其原因,自然是此二人都是东林党人了。
一些阉党的边缘人员还奇怪呢,黄立极和内阁阁老不是自己人嘛,怎么会推荐东林党人呢?
还有人出列,说这方案既然是信王提出的,加上昨天京城的谣言甚嚣尘上,不如让信王担任。
如此也显得陛下对信王的呵护。
阉党也不都是蠢货,他们经过这两天的复盘,隐隐觉得天启有意让信王插手朝政然后和他们对抗。
问题的关键还是在于皇帝目前还没有子嗣,原先的又都不幸夭折了。
要是皇帝有子嗣,谁会去搭理信王呢?在大明,藩王是翻不起风浪的。
关键是天启没子嗣,这就由不得他们不多想,谁知道接下来天启还能不能生了。
听完李夔龙的奏对,天启对着朱由检说:“孙师与王永光未在京城,信王可有奏对?”
朱由检出列,“陛下,臣请奏对。”
“奏来。”
“陛下明鉴,臣身为大明亲王,亦忧心灾区黎民。然总督四省,干系重大,非臣之才德阅历所能胜任。臣恐有负圣恩及黎民百姓,贻误国事。恳请陛下另择贤能。”
“陛下,臣请奏对。”郭允厚闻言出列。
“奏来。”
“陛下,此方案为信王所提,大多数细节亦有信王参与协商,臣推荐信王。”
“陛下,臣附议。”
“臣亦附议。”
天启佯装沉思,片刻后开口,“朕观推荐信王者多数,然信王阅历尚浅,既如此,朕便选派老成持重者辅弼。”
“朕思之,东阁大学士孙承宗久历边事,虽有小挫,然瑕不掩瑜。着其起复,辅佐信王总督四省赈务。”
“陛下,万万不可。”李夔龙想也没想出来反对,结果迎上魏忠贤凌厉的目光,心下一慌,糟了,条件反射。
“哦?”天启不冷不淡开口,“李卿觉得有何不可?”
李夔龙支支吾吾,片刻后想到个借口,“陛下,臣闻孙承宗为东林党魁,其若起复,必然心怀不轨,信王年幼恐遭其蛊惑,做一些不忍言之事。”
“哦?李卿是觉得朕与信王兄弟之间,刻薄寡恩,薄情寡义是么?”
皇帝此言一出,现场陷入寂静。
李夔龙慌忙跪下,大热天却冒出不少冷汗,“臣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