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王拒绝接受这个差事,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九千岁,既然如此,不如推我们的人上?”崔呈秀今晚专门拉了吏部尚书周应秋过来,就是他猜到有这种情况。
周应秋认识的人比他多。
“大司马此言差矣,推我们的人,陛下与内阁也未必会用啊。”吴淳夫当即否定,事实摆在这里。
周应秋也点点头,“没错,即便是廷推,以现有人数,我等也不占优。”
在场几人陷入沉思,吴淳夫忽然想到一个有意思的想法:“九千岁,还不如继续强推信王。”
“哦?复东有何教我,快快讲来。”魏忠贤露出笑容,居然还拱了拱手。(吴淳夫字复东)
吴淳夫连忙起身还礼,一番客套后吴淳夫坐下,捻着胡须道:“继续强推信王,然后可以安排人散播一些消息。”
“现在国家正值危难之时,作为皇室亲族,为国分忧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陛下龙体有恙,子嗣也都夭折,信王未就藩倒也罢了,现在有机会为国分忧还拒绝。”
“信王赖在京城做甚?”说到最后一句,吴淳夫眼里闪过奸诈的精光。
“妙啊。”魏忠贤听完眼睛一亮,“这样一来,可就由不得信王不去了。”
“大仆正真是好计策啊,此计阳谋,即便是陛下也不好说什么。”倪文焕向来善于巴结,魏忠贤说完立刻跟上。
吴淳夫笑眯眯朝魏忠贤拱手,以示谦逊,神情则颇为自得。
“很好,此事就由继赓安排,奏本就先别上了,待大半个京城都讨论的时候再择机上奏。”(李夔龙字继赓)
“谨遵九千岁钧旨。”李夔龙起身应下,这种事他拿手。
坤宁宫,亥时初。
天启已经躺在床上准备睡觉了,虽说有点睡不着。
皇后则在宫女的帮助下卸掉头饰,今天是日常打扮,所以也很快就卸好了。
“陛下,还不睡么。”
走到床边,皇后看了眼天启还没睡,边说边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有点睡不着。”
“陛下想什么呢?”皇后挪动身子,侧身后头枕在天启肩膀上。
天启想了想,倒也不是不能说,“今日朝中一些文臣上奏,推荐检哥儿上任山陕豫鲁四省总督,检哥儿推辞了。”
“朕有点想不明白,为何要推辞呢。”
大明祖制,后宫不得干政,终明一代,这个祖制在后宫大多数皇后和妃子中都执行得很好。
所以皇后自然是想不明白的,也不能想的。
不过丈夫愿意说,她还是愿意配合一下的,“信王有说什么原因吗?”
“检哥儿说他只想在朕的护佑下当个自在的藩王。”
“只是检哥儿自幼勤学武艺,又通读四书五经,哪个自在的藩王会做这些?”
虽然藩王不能从事任何行业,但读书习武又不禁止,而且大多数读书的藩王都有著书立说的。
天启理所当然地以为朱由检的理想是当一代大儒,这个朝廷是不禁止的。
皇后转了转眸子,笑着说:“万一殿下说想做个自在的藩王就是真实的想法呢?”
天启有点懵,敢情勤奋读书,勤练武艺就是为了更好的逍遥快活?
很难让人相信啊,这不是吃饱了溜大圈,撑的了嘛。
天启想不通,加上美人在侧,就有点胡思乱想。
“陛下,您龙体还没好呢。”张嫣被咸猪手碰到咯吱窝,身子缩了一下嗔道。
试了两次,见皇后坚决不允,天启只好作罢。
“好吧好吧,听嫣儿的,睡觉。”
夜色漫漫,京城暗流涌动。
翌日,正午。
朱由检正陪周玉凤吃饭,才吃一半,高起潜就惊惊慌慌跑过来。
“殿下不好了不好了。”
“怎么了?”朱由检蹙眉,美好的氛围都被破坏了。
高起潜看起来真吓到了,语无伦次,好一会才缓过劲来,“殿下,不好了,京城满大街都在说您的谣言,听说皇爷龙颜大怒,下旨东厂和锦衣卫彻查是谁在散布谣言。”
朱由检一脸严肃,能让皇兄龙颜大怒,看来不是什么好事,“什么谣言?”
“坊间都在传,殿下推辞朝廷差遣,是看了皇爷龙体有恙,子嗣夭折,想要赖在京城,等着。。等着那个位置啊殿下。”
高起潜越说越慌,最后直接跪坐在地上,完了完了,这事顶天了,一旦坐实,整个信王府都要遭殃。
听完高起潜讲述,朱由检夫妇同时起身,周玉凤连手中的筷子都跌落到桌上。
“殿下,怎么办?”周玉凤拽住他的胳膊,也是十分惊恐。
“莫怕,高起潜,王承恩在哪?”
“王公公,王公公来了。”
正说着呢,王承恩也跑了过来,“殿下,王体乾公公传来消息,皇爷震怒,病症似有复发之兆,请殿下速速入宫。”
“走,到前厅,高起潜去把李景生孙泰叫过来。”
“是!”高起潜也知此刻要拼命了,喘两口气飞奔出去。
“玉凤莫怕,你去把秀英和清秋也叫到前厅。”(清秋,袁贵妃名,杜撰)
“好。”朱由检安慰两句,周玉凤紧张的心绪也稍安,听了吩咐立即朝偏房去。
吩咐完,朱由检带着王承恩到前厅等,同时让王承恩拿了纸笔过来刷刷刷写了起来。
很快,李景生和孙泰齐齐过来,看他们的样子,都想到了这件事的严重性。
周玉凤带两个侧妃也在后脚到。
见人都到了,朱由检起身,挺直腰杆。
“王承恩,李景生,你二人随孤进宫面圣。”
“高起潜,孙泰,你二人坐镇王府,任何人未经王妃允许,不得进出。”
“违者。。”朱由检冷冷吐出三个字,“杀无赦。”
四人肃然,拱手应是。
紧接着朱由检拿起刚才写的三张纸,“玉凤,秀英,清秋,孤此番进宫,福祸未知,若有意外,可以此三封休书示人,当可无忧。”
三个女子正要说话,朱由检打断,“还有,王府中人除太监孤做不了主外,其余下人有签身契的给了身契,没签的放其出府。”
周玉凤看着他决绝的眼神,只好接过这轻飘飘却重如千钧的三张纸,泪水无声滑落。
“妾,谨遵殿下令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