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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钱庄?”

尽管张良智计百出,心有七窍,听到这两个字时,大脑也出现了片刻空白。

不过,很快明白了文魁的意图。

在铜矿这“黄金骨架”抵达之前,先用全蜀的财富,来构筑金融体系的“血肉”与“经脉”!

这是一个何等疯狂的构想!

“主公经天纬地之才,学生拜服!”

“但……以何为凭?”

张良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凝重,

“百姓存入真金白银,若无可靠凭证,人心难安,此乃空中楼阁,一推即倒!”

“说得好。”

文魁脸上露出一抹赞许,走到案前,铺开一张蜀纸,提起狼毫笔,蘸满浓墨。

“凭证,我来给。”

张良连忙凑上前,目光死死盯在那张纸上。

那是一张……票据的草图。

但当他的目光,扫过旁边的蝇头小注时,瞳孔猛地一缩。

“质地特殊,迎光可见‘蜀’字水印?”

他下意识地念出声来,声音里满是不可思议。

纸里藏字?如何做到?

目光下移。

“多色套印,花纹繁复,以赤、青、黄三色油墨叠印,差之毫厘,图案尽毁?”

张良的心跳,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

“微雕暗记,藏于花纹之内,需以特制琉璃镜,方可察之?”

看到这里,张良的指尖已经开始微微颤抖。

见所未见!闻也未闻!

这些防伪之法,任何一条都堪称鬼斧神工,足以让当世所有伪造高手望而兴叹!

而主公,竟要将它们集于一张薄纸之上!

“这……这……”

文魁放下笔,轻轻吹干墨迹,

“我要的,是一张绝对无法伪造的纸。”

他顿了顿,拿起那张图纸,递到张良面前。

“它,是钱庄的信誉。”

“此事,由你亲自督办。李二郎的水力工坊,所有人力物力,予取予求!”

张良伸出双手,恭敬地接过那张薄薄的图纸。

入手,却感觉重若千钧。他郑重躬身,一揖到底。

“学生……领命!”

那一夜。

金街最中心,千百名新军锐士长戈林立,将一片占地十亩的区域清场戒严。

数千民夫高举火把,号子声、夯土声、劈石声响彻云霄。

一座融合了堡垒与府邸风格的建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拔地而起。

城外,水力工坊最核心的院落。

这里,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森严,连一只鸟雀都飞不进去。

蜀郡最顶尖的数十名工匠,被连夜“请”到了这里。

他们围着一张奇怪的图纸,神情凝重,

为了那迎光可见的“水印”,一位须发皆白的老纸匠,废掉上百炉纸浆之后,

终于福至心灵,将一种丝麻纤维,混入竹浆,再用特制铜丝网格,在纸浆未干时轻轻压印。

当第一张带着模糊“蜀”字的纸张,在水中成型时,老师傅抱着纸浆槽,老泪纵横。

为了那比发丝还细的“微雕暗记”,工坊里眼力最好的刻工,在文魁提供的“琉璃放大镜”下,不眠不休,鏖战三日。

当他放下刻刀时,整条右臂都在痉挛颤抖,几乎抬不起来。

第一张样品出炉,那是一张淡青色的票据,

烛火下,票面花纹,流转着奇异的光泽,中央那个斗大的“蜀”字水印,在光影中若隐若现。

张良看着它,内心激荡难平。

“主公要造的,哪是什么凭证?”

“这分明是,用神鬼莫测之能,为信用二字,铸上了一副坚不可摧的甲胄!”

与此同时。

蜀郡,最大的茶楼“望江楼”内。

说书先生早已被赶下了台,数百名茶客,人手一份加急印发的《蜀郡邸报》,

整个大堂嗡嗡作响,比最热闹的菜市还要喧嚣。

“王掌柜,你看懂没?这报上画的,把钱存进官府那‘铁房子’里,啥也不干,一年还能多给咱一成的利钱?”

一个绸缎商人满脸通红,激动地拍着桌子。

被称作王掌柜的是个精瘦的中年人,他捻着山羊须,眯着眼,冷笑一声。

“利钱?哼,天底下哪有这等好事!我看,这是护国真君府没钱了,变着法子从咱们老百姓口袋里掏钱呢!”

“可报上还说,能凭信誉从里面‘借’钱出来周转……”

“借?”王掌柜嗤笑道,

“刘三,你上个月进货还差我三百贯呢,你拿什么信誉去借?拿你的脸吗?”

“我看这事儿,就是个画出来的大饼,好看,但吃不着!”

“咱们把真金白银放进去,万一他卷钱跑了,咱们找谁哭去?”

一句话,让整个茶楼瞬间安静了许多。

王掌柜扫视一圈,得意地哼了一声,将报纸往桌上一拍。

“等着瞧吧!”

“等他那‘铁房子’开张,我倒要第一个去看看,他文魁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西南远征军出征后的第五日,

天色未明,城中寸土寸金的中央大街,便已被堵得水泄不通。

成千上万的脑袋攒动着,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着街心那座,拔地而起的崭新楼阁。

三层高,青石为基,巨楠为梁。

没有雕梁画栋,没有飞檐斗拱,通体只有厚重的巨石,像一座矗立在闹市中的军事要塞。

两扇包裹着铁皮的巨木大门紧闭着,门口肃立的两列甲士,更是煞气逼人。

“雪花钢甲,百炼钢刀……”

人群中,有识货的商人倒吸一口凉气,声音发颤。

是护国真君的亲卫,蜀郡新军!

“乖乖,这是开商铺,还是准备打仗?”

“匾额上写着……大秦蜀郡钱庄?钱庄是干啥的?卖钱的?”

“你傻啊!还能卖钱?我听《蜀郡邸报》上说,这是个存钱的地方!”

一个干瘦的商人撇了撇嘴,满脸不信:

“存钱?把白花花的秦半两,存到别人家里?那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么?”

此言一出,立刻引来一片附和。

“就是!邸报上画得天花乱坠,说存钱进去,不仅安全,还能生崽!天底下哪有这种好事?”

”万一我把钱在蜀郡存了,去咸阳分号,人家不认账,我找谁说理去?”

“最离谱的是那个什么贷款!不要抵押,就凭一张嘴,就能借钱给你?这不是骗傻子吗?”

质疑、嘲讽,像病毒一样在人群中蔓延。

尽管《蜀郡邸报》连续数日,用连环画故事进行预热,但根深蒂固的观念,岂是几张报纸就能轻易撼动的?

对寻常百姓而言,钱,只有揣在怀里,埋在炕下,才是自己的。

就在这时,一阵悠远肃穆的钟鸣自楼顶响起。

嗡嗡的人声戛然而止。

“嘎吱——”

沉重的机括转动声中,那扇仿佛能抵御千军万马的铁木巨门,缓缓向内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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