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胜喉结滚动,强压下心中巨浪:“你……你究竟是何人?”
文魁笑了。
他没回答,只对那名青年将领示意。
青年将领走到阵前,从腰间抽出一柄制式钢刀,随手插进脚下泥地。
然后,他对陈胜抬了抬下巴,言简意赅。
“你的刀,砍它。”
一股巨大的羞辱感涌上心头。
陈胜狠心一咬牙,拔出自己视若珍宝的青铜剑,用尽全力,狠狠劈下!
“当!”一声脆响。
陈胜虎口剧震,低头一看,瞳孔骤然缩成了一条缝。
那柄钢刀,毫发无损。
而他的青铜剑,剑刃上……崩开一个巨大的缺口!
“这……”
“百炼钢,”文魁的声音悠悠传来,“蜀郡工坊的次品,我拿来给护卫们练手用的。”
陈胜脑中一片空白:百炼钢……次品……练手用?
文魁缓缓走到他面前,眼神带着一丝玩味。
“你的组织能力不错,能把这群乌合之众,练出几分悍不畏死的气势,是个人才。”
话锋一转,声音陡然变冷!
“但你空有屠龙之志,却用着一根烧火棍,领着一群连饭都吃不饱的草台班子。”
“你管这个,叫起义?”
“不。”
文魁摇了摇头,一字一句,如重锤般敲在陈胜的心上。
“这叫,带着信你、敬你的兄弟们,去送死!”
他指向那些阵型严整的护卫。
“在蜀郡,像他们这样的士兵,顿顿白米,顿顿肉汤。每月有军饷,战死有抚恤,足够家人三代衣食无忧。”
他又指向陈胜身后,那些面黄肌瘦的兄弟。
“而你,能给他们什么?”
“一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空头许诺?”
“还是带着他们,被大秦的军队,像碾死蚂蚁一样,轻松碾死?”
陈胜的脸色,由青转白,由白转灰。
他那点可怜的骄傲与野心,被文魁几句话,击得粉碎。
文魁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缓缓伸出了手。
“陈胜。”
“你是想继续在泥塘里,当一个随时会被人一指头碾死的泥鳅王?”
“还是想随我入江河湖海,去化为一条,真正能翻江倒海的……过江猛龙?”
范增踏前一步,挡在陈胜身前,对着文魁拱手道:
“阁下以军中精锐伪作商旅,引我等出手,再行雷霆一击,好手段!不知高姓大名?”
文魁没有回答,从怀中取出一枚纯金印信,随手抛出。
金印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精准落在范增脚下。
只见印信之上,清晰地刻着四个大字——护国真君!
范增如遭雷击,
文神农!文魁!
那个传说中,早已被蜀中百姓奉若神明的……存在?
陈胜看了一眼满地的尸体,又看了一眼,那些幸存兄弟眼中的恐惧与茫然。
沉默了一会儿,他推开挡在身前的范增,
缓缓地,单膝跪倒在地,对着文魁,低下了那颗从未向任何人低过的高傲头颅!
“陈胜……愿奉……真君……为主!”
返蜀的马车上,文魁闭目养神。
车外,是陈胜和他那数百名被“收编”的骨干,正接受着蜀郡老兵们简单的队列训练。
就在这时,脑海中,冰冷的提示音准时响起。
【每日情报刷新——】
【韩国遗族张良,于下邳圯上,得黄石公授《太公兵法》。】
【其夜观天象,卜算国运,认定博浪沙刺秦之所以失败,乃天命未至,需寻访当世‘天命之主’,方可成事。】
【其寻访天下英豪之第一站,目的地——蜀郡!】
文魁的眼皮,微微一跳。
张良?
那个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顶级谋主?
他也要来?
这是……买一送一,现在又来个批发大酬宾吗?
我这蜀郡,是要变成乱世人才的终极收容所了?
下邳,圯上。
天色未明,寒露混着水汽凝成冷雾,笼罩石桥。
张良拢了拢粗布衣衫,脚步踏上湿滑的青石板。
自博浪沙失手,他亡命至此,如丧家之犬。
昨夜又是一宿无眠,脑中反复推演那本天书,胸中郁结之气却越发沉重。
“国仇家恨,天下苍生……何去何从?”
他喃喃自语,想借这流水晨风,吹散心头烦闷。
但刚踏上桥头,脚步便倏然一顿。
桥中央,晨雾最浓处,立着一道身影。
那人背对他,一袭青衣,身形挺拔,透着一股与周遭格格不入的悠然。
仿佛他不是站在桥上,而是站在云端。
张良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秦吏的探子?
他下意识屏住呼吸,眯起双眼,悄悄打量四周。
一切寻常。
可越是寻常,张良心中那久历生死的警惕,就越是强烈。
他定了定神,缓步上前,准备若无其事地走过。
就在两人相距不过十步时,那道背影却响起了一道清朗的笑声,
“子房先生,你来晚了。”
张良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
自韩国灭亡,他隐姓埋名,亡命天涯,这个表字,已尘封了太久太久!
此人……究竟是谁?
张良瞳孔猛缩,全身肌肉瞬间绷紧。
桥上那人,仿佛背后长了眼睛,只是不紧不慢地转过身来。
很年轻,甚至比自己还要年轻几分。面容俊朗,嘴角挂着一抹玩味的笑意。
“不必紧张。”
文魁看着他,目光仿佛能洞穿人心,
“一百二十斤的大铁椎,如今还沉在波涛下。就算秦军布下天罗地网,也寻不到你这位主谋。”
“你……!”
张良喉头干涩,心脏狂跳:博浪沙刺秦!一百二十斤的铁椎!
天知地地,绝无第三人知晓的绝密!
眼前这个神秘青年,不仅知道他的身份,更知道他所做的最隐秘的事!
他不是秦吏!
秦吏若是知晓,此刻来的绝不是一人,而是三百甲士,刀斧加身!
那他……
一个恐怖的念头,不受控制地从张良心底升起。
非神,即仙!
“你……究竟是何人?”
“我是谁,不重要。”
文魁微微一笑,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根柳枝,在湿润的桥面上轻轻划过。
“重要的是,子房先生你,想从那本天书里,悟出什么?”
他竟然……连黄石公授书之事都知道?
张良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智慧谋略,在这一刻,都化作了震撼与敬畏。
他彻底放弃了抵抗,深吸一口气,对着文魁,深深一揖。
“张良……有眼不识泰山,请先生恕罪。”
他抬起头,目光带着最后的试探,
“《太公兵法》有云:兵者,诡道也。良有一惑,何为不战而屈人之兵?”
他要用兵法中最玄妙的问题,来探一探此人的深浅。
文魁闻言,却笑了,摇了摇头。
“子房,你的格局,小了。”
他用柳枝在桥面轻轻一点。
“兵法,是术,非道。”
“我问你,一位剑术超凡的猛士,与一位手无寸铁的农夫,谁能决定一场十万大军战役的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