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贤王……被秦人……活捉了!”
这句话,像一柄无形的重锤,砸碎了在场所有人的脊梁。
短暂令人窒息的死寂之后,一个念头像瘟疫般,在所有部落首领心中疯狂滋生:
王庭没了,右贤王部族的草场、牛羊……和女人,都成了无主之物!
为王复仇?不,是抢!
“我的马!滚开!”
“去你的!这是老子的!”
万夫长胡塔伦,眼睁睁地看着,前一刻还并肩作战的同袍。
此刻为了争抢一匹马,毫不犹豫地将弯刀捅进了对方的胸膛。
信仰,在利益面前,一文不值。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不再理会崩溃的联军,吼向自己部落的亲信:
“撤!回咱们自己的牧场!快!”
匈奴人的雪崩,开始了......
另一边,大月氏的王帐内,首领契苾正抚摸着一块染血的狼牙图腾。
他的儿子,昨天刚死在匈奴人的刀下。
“首领!”
一名探子连滚带爬地闯进来,脸上混杂着狂喜与不敢置信,
“匈奴人……匈奴人炸营了!他们在自相残杀!他们在逃跑!”
契苾猛地冲出王帐。
远处,那曾经不可一世的匈奴大军,正乱作一团,争先恐后地向北逃窜,为了争道而相互砍杀。
那不是撤退,那是彻底的崩溃!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契苾仰天狂笑,笑声中带着眼泪。
他猛地拔出金刀,刀锋直指那片混乱的背影:
“月氏的儿郎们!”
“为你们死去的父亲、兄弟、儿子……报仇的时候到了!”
“追!”
“给我……踏碎他们的骨头!”
早已是强弩之末的月氏人,在这一刻仿佛被注入了神力。
复仇的火焰点燃了他们最后的血性,朝着崩溃的匈奴人,发起了最疯狂的追猎!
远处的高坡上,秦军大营。
上将军蒙恬,冷漠地注视着草原上那幅血腥的画卷。
“上将军!”一名副将看得热血沸腾,
“匈奴主力已溃,我军是否即刻出击,一举荡平草原?”
蒙恬缓缓收回视线,眼神平静无波。
“追亡逐北,非上策。”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在阴山以南、河套以北那片广袤的区域停下。
“文侯的计划里,写得很清楚。”
“咱们要的,不是一场复仇,而是……万世之基!”
他转身,目光如炬,看着身后的战士。
“传我将令!全军即刻北上,推进三百里!在漠南,在这片水草最丰美的地方,给大秦……钉下咱们新的国门!”
“不求杀敌之功,但求寸土不让!”
“命工兵营即刻勘探,我要在这里,建起比长城更坚固的要塞群!让这里,成为我大秦刺向草原的……利刃尖锋!”
副将心头剧震,瞬间明白了这背后吞吐天地的大格局。
他躬身抱拳,面向蒙恬:“末将……遵命!”
蒙恬点点头,补充了一句。
“将呼屠徵,还有文侯特意嘱咐的‘样品’,八百里加急,送往咸阳。”
“陛下……该等急了。”
咸阳宫,章台殿。
北疆大捷的辉煌战报,已让整个咸阳沸腾。
但此刻,百官退去,喧嚣散尽,这空旷的宫殿,只剩下李斯与蜀郡来使。
御案上,摆着一枚由使者星夜送回的……样品。
他伸手,轻轻拈起那枚被命名为“震天雷”的铁疙瘩。
入手,冰冷而沉重,甚至有些粗陋。
可就是这东西,让匈奴王庭灰飞烟灭,让数万草原狼骑的信仰一夕崩塌。
“此物,便是极限了么?”
蜀郡来使被始皇帝目光一扫,顿时冷汗涔涔,
“回……回陛下,此物尚在初制。北疆所用,不过是为求稳妥的粗胚。”
“若改进外壳,精纯其核心之黑土,其威力……尚可倍增。”
“倍增?”
嬴政的指节,轻轻敲击着桌面,每一下,都像是敲在李斯与蜀郡来使的心上。
李斯上前一步,沉声道:
“陛下,臣以为,此等神威之器,乃天佑大秦。若能量产,我大秦将士,可横扫六合,兵锋所指,所向披靡!”
“量产……”
始皇帝咀嚼着这两个字,缓缓抬眼看向李斯,让这位大秦廷尉都感到一阵心悸。
“若天下人,皆可量产此物呢?”
李斯心头一震!
是啊……若此法外泄,若人人皆可掌握,这份毁天灭地的力量……
那朝廷的威严何在?
陛下的皇权……又何在?
看着李斯骤变的脸色,始皇帝知道,他懂了。
“传朕旨意!”
“封锁咸阳西郊秘谷,由禁军拱卫,任何人不得靠近!”
“明日,朕……要亲眼一见,它的威力,究竟能到何种地步!”
翌日,咸阳城外,秘谷。
风声肃杀,禁军甲胄的寒光,将整座山谷映照得如同一座铁铸的囚笼。
高台之上,始皇帝一袭黑衣,负手而立。
他那双仿佛能洞穿古今的眼睛,死死锁定在百步之外。
那里,竖着一面厚逾半尺的百炼精钢靶,和一堵顽石垒砌的坚壁。
“开始。”
一名禁军锐士朝着始皇一拜,转身从特制木箱中,捧出一枚拳头大小的黑色陶罐,点燃引信,奋力掷出!
黑点在空中,划过一道带着青烟的弧线。
下一瞬!
一团刺目的白光,在靶场中心轰然炸开,瞬间吞噬了一切!
紧接着,仿佛连天地都被撕裂的巨响,姗姗来迟!
“轰——!”
一股夹着硫磺与焦臭的热浪扑面而来,吹得始皇帝的衣袍猎猎作响!
当众人从失聪与炫目中勉强回过神来,
烟尘弥漫中,靶场中央,赫然出现一个焦黑深邃的巨坑。
那面百炼精钢靶,像一张被揉捏过的废纸,布满了孔洞。
坚固的石墙,中央被硬生生剜去了一大块。
现场,一片死寂。
高台之上,始皇帝的胸膛剧烈起伏,双目之中,亮起了前所未有的精光!
力量!这碾压一切的力量!
北击匈奴,南平百越,西出函谷……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秦土!
这不再是梦想!
就在这股狂喜攀上顶峰的瞬间,一个念头如一盆冰水,兜头浇下,让他四肢百骸瞬间冰凉。
若此物,制造之法……外泄呢?
若那些黔首、工匠、六国余孽……亦能掌握这引动天雷的“妖术”呢?
那朕的天下……这万里江山……
还姓嬴吗?
始皇帝转身,看着身后的廷尉李斯。
“随朕回宫,拟旨。”
数日后,蜀郡。
一骑快马卷着烟尘,直冲关内侯文魁的府邸,高亢的唱喏声打破了宁静。
“圣旨到——!关内侯文魁接旨——!”
府衙内,文魁平静地放下手中的图纸,率领一众属官,跪地接旨。
传旨的宦官展开卷轴,尖利的声音一字一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蜀郡公学格物院,即刻起,收归少府直辖,列为禁地!”
“命禁军三千入驻,所有工匠、学子,皆入秘档,不得私自外出!违者,以叛国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