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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侍卫接过火漆密封的竹筒,呈到文魁面前。

文魁冷静地掰开竹筒,抽出一卷写在羊皮上的国书。

“匈奴右贤王,兵临城下!”

“大月氏,国祚将倾!”

“愿割让漠南之地,愿向大秦称臣纳贡……只求天朝出兵!”

文魁缓缓抬头,目光越过眼前的繁华与争议,投向了咸阳。

咸阳宫,麒麟殿。

熏香如雾,压不住殿中那股混杂着风沙、血腥与牲畜的膻气。

“陛下——!”

一声嘶哑的哀嚎,打破了殿宇的庄严。

大月氏使者以头触地,身上华美的皮裘已褴褛不堪,身体剧烈颤抖。

“呼屠徵…那头背信弃义的豺狼!他撕毁盟约,屠我族人数万,首级被匈奴人堆成了京观!”

满朝文武,数十道目光,尽数汇于他身上。

大月氏使者猛然抬头,双眼盯住御座,从怀中捧出一封黄金国书,高举过顶。

“我王,愿率全族,臣服大秦!”

“漠南千里沃土,尽归陛下!岁贡汗血马三千,牛羊万头!”

“只求陛下发天兵,救我月氏于水火,共诛匈奴!”

称臣?割地?纳贡?

满朝文武,无不为这曾经的草原霸主,如今的凄惨而心惊。

御座之上,始皇帝的面容隐在十二旒冕之后,看不真切,毫无情绪波动。

“诸卿,以为如何?”

“陛下!”

上将军蒙恬豁然出列,手按剑柄,甲叶铿锵作响:

“此乃天赐良机!臣请战!率北疆大军,与月氏里应外合,将呼屠徵的头颅,取来献于陛下!”

“不可!”

右丞相冯去疾颤巍巍走出,痛心疾首:

“南征之役府库空虚,蜀郡新政更是吞金巨兽!大秦,经不起一场国战了啊!”

“冯相此言差矣!”

蒙恬虎目圆瞪,声如洪钟。

“今日吝惜钱粮,他日匈奴吞并月氏,携百万人南下,付出的便是十倍的白骨!”

“匹夫之勇!”

“腐儒之见!”

双方争执不下,始皇的眼中已流露出一丝不耐。

就在此刻,一名宦官碎步疾行入殿,高举一卷火漆密封的竹筒,尖声道:

“报——!蜀郡关内侯,八百里加急奏疏!”

满朝的争吵声,戛然而止。

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到了那卷小小的竹筒上。

蜀郡?文魁?

他远在千里之外,如何会在此刻上奏?与这北疆之事有何干系?

始皇眉目微动:“呈上来。”

宦官小心翼翼打开竹筒,取出的,却非竹简,而是一卷薄如蝉翼、洁白坚韧的纸张!

正是早已作为贡品,却依旧稀贵无比的“蜀纸”!

有大臣忍不住低声惊叹:“以纸上奏,何其豪奢……又何其便捷!”

始皇展开奏疏,迅速扫过。

殿内落针可闻,只听到指尖划过纸张声。

满朝文武,只见天子的面色,从平静,到惊异,唇角带着一丝笑意,令人捉摸不透。

他抬起眼,扫过仍在对峙的蒙恬与冯去疾,淡淡开口:

“念。”

始皇将奏疏递给身侧的宦官。

宦官接过“蜀纸”,清了清嗓子:

“臣,蜀郡关内侯文魁,启奏陛下:”

“闻月氏之变,朝野必有战和之争。然臣以为,战与和,皆非上策。”

一言既出,满座皆惊。

连蒙恬与冯去疾都面露愕然。

仿佛他们的争论,早已被千里之外的文魁,尽数看穿!

宦官继续念,声音不快不慢:

“上将军或言,倾国一战。”

“此乃国战,耗空半壁国库,胜负尚在五五,乃下策。”

蒙恬的虎目瞬间瞪圆!奏疏上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在说他刚才的心里话!

“冯相或忧,国库空虚,不宜动兵。”

“此乃姑息,坐视匈奴坐大,终成心腹大患,亦是下策。”

冯去疾老脸一僵,嘴唇微微翕动,竟说不出话来。

这……简直是神机妙算!

奏疏上的文字,仿佛看穿了麒麟殿上的争辩,一针见血!

“然,我等之敌,非百万匈奴,而是一人——呼屠徵!”

“故,臣请奏,组建‘快速反应军’三万五千,不求攻城略地,其唯一目标,便是——”

宦官刻意提高了嗓音,充满了杀意:

“——斩首!”

这两个字,让众人始料未及,全都愣在原地。

冯去疾刚要反驳粮草问题,却听宦官念出了下一段:

“或有大臣忧,草原茫茫,王庭飘忽,粮草难济。此问,当由月氏作答。”

“臣请陛下,准臣以‘战争贷款’之法援之!”

“军械、粮草,皆可折算钱货,售予月氏。国难之财,价可稍昂。”

“月氏无钱?无妨!可以其未来之牛马、漠南新探之铜铁矿脉,作为抵押!”

此言一出,连老成持重的冯去疾,都忍不住嘴角一抽。

这……这哪里是援助?

这分明是趁火打劫!

是把月氏的未来都绑在大秦的战车上,让他们替大秦卖力,还得感恩戴德地还利息!

狠!太狠了!

御座之上,始皇帝沉默了。

许久,他那被冕旒遮挡的嘴角,真真切切地,上扬了一下。

“善!”

一个字,乾纲独断!

“就依关内侯之策!命蒙恬挂帅,合北疆边军与蜀郡新军,共三万五千人,蒙卿即刻开拔!”

始皇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期待:

“朕要看看,关内侯所说的斩首,和他练出的新军,究竟有多锋利!”

数日后,咸阳城外,

蒙恬带着数千精锐组成的斩首大军,向着茫茫北疆,滚滚而去。

就在大军开拔的同一时刻。

千里之外,蜀郡,都尉府,后山禁区。

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钉死在百步外,那个不起眼的黑色土包上。

首席工匠李二郎的喉结滚动,攥着火折子的手微微颤抖。

他望向那个如山般沉稳的背影。

文魁没有回头,只是平静地抬起手,轻轻落下。

敕令下达!

李二郎心一横,闭上眼,猛地将火折子,凑上那根浸满油脂的引线!

“嗤——!”

火蛇狂舞,瞬间吞噬了引线!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一息。

两息。

三息……

就在李二郎心中,闪过“失败了”这个念头的瞬间——

大地,猛地一跳!

一股沉闷到极点的力量自地心传来,将所有人狠狠向上颠了一颠!

紧接着,一道比烈日还要炽烈的白光,猛然炸开,所有人的视野变成了一片惨白!

再然后……

“轰——!!!!!”

撕裂天空的巨响,震得人耳膜生疼!

嗡!世界失声了。

强烈的冲击波如一堵无形的城墙,狂暴席卷而来,将尘土、碎石、草屑……狠狠掀上了半空!

许久。

当视线与听觉,从地狱般的景象中恢复过来。

所有人都看到了。

那块一人多高、坚不可摧的花岗岩……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直径近丈、边缘焦黑、正冒着袅袅青烟的恐怖深坑。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硫磺硝石味。

在这片死寂中,一个平静的声音,突然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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