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金蝉脱壳 四
推开腐朽到仿佛一碰就会碎裂的木门，一股混合着霉菌、尘土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腐败气息的冰冷空气扑面而来。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一阵若有若无、仿佛从地底深处升起的呜咽声，在空旷漆黑的大厅里游荡、回荡，钻进耳孔，直抵骨髓。
“头…头儿！”先前那个胆怯的手下瞬间如惊弓之鸟，猛地扑上来死死抓住领头的手臂，手指冰冷而用力，声音抖得像筛糠，“你听！你听啊！真的有…真的有东西！我们走吧！求你了！这地方太邪门了！”
“给老子松开！”领头白人狠狠甩开他的手臂，低吼道，但那拂过脖颈的阴风也让他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寒噤。
他强压下心头的悸动，用手电筒光束在大厅里毫无目标地乱扫，光柱扫过残缺的雕像、倒塌的长椅和布满蛛网的墙角，映出诡异扭曲的阴影，似乎在无声移动。
他声音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闭嘴！是风！这破房子漏风懂不懂？！亏你还是个受过训练的特工！”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维持着命令的口吻，“分开找！一层一层给我搜仔细了！不到万不得已不许开枪！目标必须活捉！”
两个手下互看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恐惧，但命令如山，只能硬着头皮，握紧手中的枪和手电，如履薄冰般地分开，向不同的黑暗深处摸索。
压抑的死寂仅仅维持了片刻。
“哇——哇啊——！”
忽然！一声尖锐、凄厉、如同真正垂死婴儿发出的啼哭声毫无征兆地从二楼某个方向炸响！
那声音穿透力极强，带着撕心裂肺的绝望，在空旷的医院内部瞬间被放大！
“啊——！”那个本就神经高度紧张的年轻白人被吓得魂飞魄散！惊恐瞬间压倒了理智！
他条件反射般地发出一声怪叫，手指不受控制地扣动了扳机！
“砰！砰！砰！！”
刺耳的枪声如同惊雷在死寂中爆开！三颗子弹带着火光呼啸而出，狠狠撞击在黑暗中某处，激起一片碎石崩裂的声音！
“混蛋！！！”领头白人如同暴怒的狮子，以猎豹般的速度冲到马休身边。
他没有丝毫犹豫，右手如铁钳般闪电般扣住马休持枪的手腕，同时左腿一个迅猛的扫踢精准命中马休的脚踝！
“谁让你开枪的？！”他怒吼着，一把夺过对方手中的枪，冷哼道：“我不是说要活的吗？”
“呃啊！”年轻白人痛呼一声，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向前扑倒。
领头白人顺势一个凶狠的擒拿，膝盖重重顶在他的背心，将他整个人死死压在地面上，脸紧贴着冰冷肮脏的地砖。
另一只手利落地夺过那支差点惹下大祸的格洛克。
“蠢货！谁让你开枪的？！”领头白人压低的声音如同从地狱传来，带着冰碴般的寒意喷在马休耳边，“再敢浪费一颗子弹或者惊跑了目标，我就把你打晕塞进停尸柜！听明白了吗？！”
他手上的力道没有丝毫放松，确保马休完全失去反抗能力。
“鬼！鬼啊！头儿！”年轻白人惊恐万状地指着枪口所向的黑暗深处，语无伦次，“那…那里！是婴儿在哭！肯定有…有人！”
“蠢货！睁开你的狗眼！”领头白人强压怒火，手电光柱猛地钉向他指的方向！
冰冷惨白的光束下，赫然是一幅绘制在破败墙壁上的、色彩已经斑驳暗淡的宗教壁画！
画面中心，一个表情痛苦扭曲的婴儿天使正伸着双手……
“只…只是画？”年轻白人瘫在地上，面如死灰，但恐惧仍未消散，“那…那哭声呢？那么真…”
“是扩音器。”一直保持沉默的杰克在刚才的骚动地点附近的地面上发现了什么，他弯腰捡起，用手电照了照——是一个略显陈旧的，上面印有福尔摩斯剪影的侦探臂章。
他捏了捏臂章的背面，感受到轻微的震动残留。
“精巧的小东西，”杰克的声音带着一丝被愚弄的寒意，“很好的扬声器。手机无线连接，通过它放大特定音频……玩了一手精妙的声东击西。”
“混——蛋——！！！”明白了自己被彻底戏耍的年轻白人，屈辱和愤怒瞬间压倒了恐惧，他咆哮着从地上一跃而起，抓起自己的手枪，疯了似的就朝着通往楼上的楼梯冲去，手电光柱在他身前狂乱地晃动！
“站住！！回来！！”领头白人急切的吼声响起，但已经被怒意和报复心冲昏头脑的年轻白人早已不顾一切地冲进了楼梯口浓稠的黑暗里，身影迅速消失。
“杰克！快！追上他！快阻止那个白痴！”领头白人急促下令。
杰克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拔腿跟上。
楼梯间狭窄、陡峭，堆满了未知的杂物，仅靠一支晃动的手电照明。
年轻白人一边冲一边用带着哭腔的愤怒破口大骂，咒骂着敌人的狡猾和自己的屈辱。
就在他冲到楼梯拐角平台的瞬间——
呼！
一道黑影如同从浓墨般的角落里分离出来！一根裹挟着恶风的棍状物体精准地、带着可怕的破风声，狠狠砸向他的后颈！
“呃！”年轻白人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身体一软，像一袋沉重的土豆般“噗通”一声栽倒在地，手电筒从他无力的手中滚落，光线在楼梯上投射出诡异的光斑。
紧随其后的杰克刚踏上平台，借着那滚落手电的光亮，一眼就看到瘫倒在地的年轻白人！
“！”杰克心头一凛，立刻冲到同伴身边蹲下。手指迅速探向马休的颈动脉——微弱的搏动传来，证明人还活着。
“谢天谢地，没死，只是昏了…”杰克刚刚松了半口气，全身的肌肉却瞬间绷紧！一种生物遭遇致命危险的本能警兆如同电流般窜过脊背！
危险在身后！
他的头猛地转向身后楼梯入口的阴影方向！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一个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模糊轮廓！
晚了！
同样的呼啸声！同样的位置！同样的狠辣精准！
“砰！”
结实的硬物狠狠砸在杰克的头盔侧后方！
巨大的力量穿透了头盔的保护！
“啊！”杰克只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眼前一黑，身体被无可抗拒的力量带倒，重重摔在冰冷的楼梯上，彻底失去了意识。他倒下的身躯恰好压住了年轻白人滚落的手电筒，最后一点光明被彻底掐灭。
不远处的楼下大厅，一连串沉重的倒地声清晰地传到正在摸黑靠近的领头特工耳中：第一声（年轻白人）、紧接着是杰克的惊呼、然后是最重的那声闷响（杰克倒地）……随即是死寂。
领头白人的心脏骤然缩紧，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冰凉。他没有丝毫犹豫，猛地关掉了自己唯一的光源——手电筒。
整个废弃医院彻底堕入无边的、令人窒息的黑暗。他如同一块冰冷的石头，屏住呼吸，紧贴着冰冷的墙壁，右手紧握着格洛克，左手警惕地在前方黑暗中摸索，脚步变得如同猫科动物般轻盈无声，凭着来时的模糊记忆和对死亡气味的直觉，缓缓向两个部下倒下的方位潜行而去。
前方的黑暗如同有生命的实体，似乎还在无声地蠕动、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