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电子警报如同地狱的丧钟,在幽蓝死寂的静滞处置区疯狂炸响!尖锐的蜂鸣穿透粘稠的凝胶和厚重的容器壁,在空旷高耸的空间里反复撞击、回荡,撕碎了亘古的冰封死寂。墙壁、地面,甚至那些浸泡着无数“标本”的半透明容器表面,都开始疯狂闪烁起刺目的红光,如同无数只骤然睁开的、淌血的眼睛,将这片幽蓝的墓穴映照得如同炼狱!
“警告!静滞容器MH-0731内部出现异常高能量精神波动!”
“警告!神经阻断药剂传导受阻!活性成分中和速率异常下降!!”
“警告!目标意识活性异常飙升!突破静滞阈值!突破静滞阈值!!”
“立即执行强制压制程序!重复!立即执行强制压制程序!!”
冰冷的、毫无感情的合成女声一遍遍嘶吼着,每一个“警告”都像重锤砸在濒临崩溃的秩序上。
容器外,那两个刚刚完成“投递”、正准备如同机器般转身离去的深灰色制服男人,身体猛地僵住!如同被无形的电流击中。他们霍然转身,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声!两双原本空洞得像玻璃珠子的眼睛,此刻死死地钉在编号MH-0731的静滞容器上,瞳孔深处第一次清晰地映照出惊愕、困惑,以及一丝……程序无法处理的、面对“失控变量”的本能警惕!这超出了他们的预设应对方案。
幽蓝粘稠的凝胶深处,陈默的身体不再是瘫软的标本。
剧烈的痉挛如同风暴般席卷了他!肌肉在冰冷的凝胶中不受控制地绷紧、扭曲、弹动!每一次抽搐都搅动着粘稠的液体,发出沉闷的咕噜声。原本因窒息和冰封而涣散的瞳孔,此刻如同淬火的钢珠,在惨白手术灯记忆场景的倒映下,骤然收缩!那里面燃烧的,是足以焚毁灵魂的火焰——是看清自己被当作实验耗材、被当作旧抹布一样准备丢弃后,被彻底点燃的滔天怒火与绝望的疯狂!
“呃啊——!!!”
又一声无声的、却仿佛能撕裂灵魂的咆哮在意识深处炸开!这一次,不仅仅是精神冲击!一股源自大脑深处、源自那个冰冷芯片所在位置的力量,如同被压抑万年的火山,裹挟着濒死的意志和对真相的极致愤怒,狂暴地喷涌而出!
嗡——!
整个半透明的容器外壳,猛地发出一阵高频的、令人牙酸的震颤嗡鸣!容器内部,幽蓝的凝胶不再是平静的粘稠,开始剧烈地翻滚、沸腾!无数细小的气泡凭空产生、炸裂!缠绕在陈默身体上的那些纤细管线,如同被无形的巨力拉扯,瞬间绷得笔直!几根刺入皮肤较浅的管线,甚至被硬生生从血肉中撕裂、弹开!
“哔哔哔——!!!”
“警告!容器结构应力超载!警告!容器结构应力超载!”
“强制压制程序启动失败!启动失败!能量场被异常精神波动干扰!!”
“请求物理介入!请求物理介入!!”
警报声更加凄厉!
那两个制服男人对视一眼,眼神中的惊愕瞬间被冰冷的执行指令取代。他们如同得到命令的杀戮机器,同时迈步,沉重地冲向剧烈震颤的MH-0731号容器!一人扑向容器侧壁的控制面板,试图强行启动更高级别的物理压制措施(或许是释放更强效的神经毒素,或者高压电流)。另一人则直接扑向容器本身,巨大的拳头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狠狠砸向那剧烈震颤的半透明外壳!试图用最原始的暴力,将内部的“故障品”连同容器一起粉碎!
就在那砂锅大的拳头即将触碰到容器外壳的瞬间——
“咔嚓!!!”
一声清脆得令人头皮发麻的爆裂声,如同冰面不堪重负的哀鸣,猛地响起!
一道细长、蜿蜒的裂痕,如同活物般,在剧烈震颤的容器外壳表面骤然显现!裂痕的边缘闪烁着幽蓝和赤红交织的诡异光芒!
砸向容器的拳头硬生生顿住!连那个扑向控制面板的制服男人动作也停滞了零点一秒!
就在这不到一秒的间隙——
“砰!!!!!!”
震耳欲聋的巨响!
整个幽蓝空间仿佛都为之震颤!那个坚固的半透明容器,如同内部引爆了一颗微型炸弹,轰然爆裂!
粘稠的、散发着刺鼻化学药剂味的幽蓝凝胶,混合着尖锐的容器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向四面八方喷溅、激射!巨大的冲击力将那个近在咫尺的制服男人狠狠掀飞出去,重重撞在后面另一个静滞容器上,发出沉闷的巨响!另一个制服男人也被飞溅的碎片和凝胶冲击得连连后退!
冰冷的、带着浓烈防腐剂和血腥味的空气瞬间涌入肺部!
陈默的身体,裹挟着大量粘稠的凝胶和细小的碎片,如同破茧而出的、沾满污秽的怪物,从爆裂的容器中猛地摔了出来,重重砸在冰冷的金属网格地板上!
“呃……咳咳咳……”刺骨的冰冷空气涌入灼痛的肺部,带来剧烈的呛咳。身体像被拆散了又重新组装起来,每一寸骨头、每一块肌肉都在发出痛苦的呻吟。粘稠冰冷的凝胶糊满了全身,头发、眼睛、口鼻,视线一片模糊,只能看到刺目的红光疯狂闪烁。后颈芯片植入的位置,传来一阵阵灼烧般的剧痛,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疯狂地搏动、试图挣脱束缚。
但他还活着!
没有变成标本!没有被“处理”掉!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大脑甚至来不及思考,残存的意志驱动着这具刚刚挣脱冰封、伤痕累累的躯体,爆发出最后的力量!他猛地用手臂抹开糊在眼睛上的凝胶,视野勉强清晰了一瞬——看到了被撞飞、挣扎着想要爬起的制服男人,看到了不远处那个被冲击波掀退、正试图拔枪(或某种武器)的另一个!
逃!
必须逃出去!
这个念头如同烧红的烙铁,烫穿了所有的混沌和剧痛!他手脚并用地从冰冷湿滑的地板上爬起,动作踉跄、狼狈不堪,像一只刚学会走路的、被剥了皮的野兽。他甚至来不及分辨方向,只凭着本能,朝着与那两个制服男人相反、看起来容器排列似乎稀疏一些的黑暗深处,跌跌撞撞地冲去!
“目标逃脱!目标逃脱!”
“启动全域封锁!启动防御协议!”
“所有安保单位注意!MH-0731号实验体失控逃脱!威胁等级:最高!允许使用致命武力!重复,允许使用致命武力!”
刺耳的警报和冷酷的命令声在整个空间回荡,红光闪烁的频率更加疯狂!
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和愤怒(或者说,程序化的追击指令)的低吼!那两个铁塔般的男人已经摆脱了最初的冲击,如同启动的战争机器,迈开大步,带着碾碎一切的压迫感追了上来!他们的速度极快,沉重的脚步声如同死神的鼓点,重重敲打在陈默狂跳的心脏上!
冰冷的空气刮过裸露的、沾满凝胶的皮肤,带走本就所剩无几的热量。肺部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和撕裂的痛楚。眼前阵阵发黑,双腿如同灌了铅,每一次迈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后颈芯片的灼痛感越来越强烈,仿佛有什么东西正顺着神经向全身蔓延,带来一种诡异的、不属于他的冰冷感。
“站住!”一声毫无感情的、如同金属摩擦的厉喝在身后不远处炸响!带着致命的威胁!
陈默甚至能感觉到身后追兵带起的劲风!他猛地一咬牙,爆发出最后一丝潜力,身体向旁边一扑!
“咻——!”
一道灼热的、带着刺鼻臭氧味的红色光束,几乎是擦着他的肩膀射过,狠狠击打在前方一个静滞容器的外壳上!“滋啦”一声刺耳的爆响,容器外壳被灼烧出一个焦黑的坑洞,里面的幽蓝液体瞬间沸腾、汽化,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里面那个悬浮着的、如同标本般的人体,在红光映照下,脸上凝固的惊骇表情似乎都扭曲了一下。
致命武器!
他们真的会杀人!不,是销毁!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浇头,反而刺激出更强烈的求生欲!陈默连滚带爬地躲到一排静滞容器后面,借着这些巨大“茧”的掩护,在红光闪烁、警报嘶鸣的幽蓝地狱里,如同丧家之犬般亡命奔逃。每一次急促的喘息都带着血腥味,每一次心跳都像要冲破胸腔。
他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也不知道出口在哪里。这片静滞处置区大得如同迷宫,到处都是冰冷的容器和闪烁的死亡红光。身后的脚步声和武器发射的“咻咻”声如同跗骨之蛆,越来越近!
就在他几乎要被绝望吞噬,感觉肺叶快要炸开、双腿再也抬不起来的瞬间——
前方幽蓝的黑暗深处,似乎出现了一点不一样的轮廓。
不是容器。
那像是一面巨大的、光滑的墙壁。但墙壁的底部,靠近冰冷金属网格地板的地方,似乎……有一个方形的、颜色更深的阴影?像是一个……通风口的格栅?
通道!也许是维修通道!也许是唯一的生路!
希望如同微弱的火星,瞬间点燃!陈默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着那个方向猛扑过去!
距离在缩短!二十米!十米!五米!
身后沉重的脚步声已经近在咫尺!他甚至能听到其中一个制服男人粗重的、带着程序化怒意的喘息!
“抓住他!”另一个声音厉喝。
一只冰冷、带着薄茧、如同钢铁般的大手,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猛地从斜后方探出,抓向陈默沾满凝胶的后颈!目标直指那个灼痛的核心——记忆芯片!
生死一线!
陈默甚至能感觉到那指尖带来的冰冷死亡气息!他猛地向前一个鱼跃扑倒!
“砰!”身体重重砸在冰冷坚硬的地板上,摔得眼冒金星!但他也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只致命的手爪!身体借着前冲的惯性,如同滑垒般,狠狠撞向墙壁底部那个方形的阴影!
“哐当!”
一声金属扭曲的脆响!
那个看似坚固的通风口格栅,竟然被他这亡命一撞,硬生生撞得向内凹陷、变形!
就是现在!
陈默根本顾不上肩膀传来的剧痛(可能是脱臼或骨裂),手脚并用地扒住变形的格栅边缘,用尽吃奶的力气向后猛地一拽!
“嘎吱——!”
刺耳的金属撕裂声中,那变形的格栅被他硬生生扯开了一个仅容一人勉强钻入的、犬牙交错的豁口!一股更加冰冷、带着灰尘和铁锈味道的、强劲的气流瞬间从黑黢黢的洞口内涌出!
他没有丝毫犹豫!在身后两只钢铁大手即将再次抓住他的前一刹那,身体如同泥鳅般,不顾一切地、连滚带爬地钻进了那个狭窄、黑暗、散发着未知气息的洞口!
“砰!砰!”两只大手狠狠抓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抓了个空!
“目标进入废弃通风管道!目标进入废弃通风管道!”
“封锁所有已知出口!派遣清洁单元进入!”
“务必回收MH-0731!无论死活!重复!无论死活!”
身后,是制服男人愤怒(或者说,任务失败警报)的嘶吼和更加凄厉的警报。身前,是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强劲冰冷气流呼啸而过的、狭窄的黑暗通道。
陈默蜷缩在冰冷的、布满灰尘和尖锐金属边缘的管道里,身体因为剧痛、寒冷和极度的恐惧而剧烈地颤抖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灰尘和血腥味。后颈芯片的灼痛感并未消失,反而在寂静中变得更加清晰,像一颗嵌入血肉的、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
他暂时逃脱了。
但也只是暂时。
“无论死活”的命令,如同冰冷的绞索,悬在头顶。而体内那个医生低语中等待苏醒的“它”,更像一个潜伏在黑暗中的、随时准备吞噬他的未知怪物。
他靠在冰冷粗糙的管道壁上,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黑暗包裹着他,如同巨兽的食道。下一步在哪里?出路在哪里?体内的“种子”何时会爆发?
没有人知道。只有管道深处,那永不停歇的、如同叹息般的冰冷气流,在黑暗中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