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未时三刻，玄洲界西荒城守真盟分舵的青石板台阶上，李云山正用玄铁剑鞘敲着靴底。
他今日特意换了月白缎面道袍，腰间挂着刻有“守真“二字的鎏金令牌，在日头下晃得人睁不开眼。
“王执事，你说这散修私改丹方？“他斜睨着缩在阴影里的王德发，指尖摩挲剑柄，“本巡查使上月才得了宗门新令，凡违逆古法者，当以'乱道'论处。“
王德发喉结动了动，将怀里的状纸往李云山袖中塞：“那宋悟舟用糖霜裹丹，哄得凡人当糖豆吃——您瞧这状纸，二十三位药材行长老都按了血印。“他压低声音，“昨日他摊位前围了百来号人，再不管，怕是要掀了咱们玄洲'丹方不可改'的祖训。“
李云山瞳孔微缩。
祖训二字正戳中他逆鳞——他上月在宗门大比中输给个会改良符阵的外门弟子，正愁没处撒火。“带路。“他甩了甩道袍，带着三个持水火棍的杂役大步往西市去，玄铁剑在腰间撞出清脆的响。
此时西市茶棚里，宋悟舟正用竹片挑开阿香新做的糖人。
小豆子蹲在他脚边剥花生，赵大娘往他茶盏里续着热乎的茉莉花茶：“晨时我去东市找了张屠户家娘子，她说上月她娃被野狗咬伤，吃了你那甜丹，伤口好得比大夫开的金创药还快。“
“李巡查使的人要来了。“宋悟舟突然放下竹片。
他盯着茶盏里晃动的糖人倒影——那是个扎着冲天辫的小娃娃，正咧着嘴笑，像极了昨日被他救下的刘二狗。
系统任务栏今早跳出提示：【检测到守真盟查抄风险，提前准备凡人证言可提升任务完成度】，他昨晚便让小豆子带着孩子们去各家各户收“甜丹疗效“的口述，赵大娘用她绣帕包着的，正是二十多张按了红指印的纸。
“阿香。“他转头看向卖糖人姑娘，“你把那套'糖人赠丹'的木牌支起来，就写'吃甜丹，送糖人，甜到心尖尖'。“阿香耳尖一红，却麻溜地从竹筐里掏出木牌——她昨晚替宋悟舟抄了半宿证言，手都酸了，此刻倒比自己出摊还积极。
西市口突然传来铜锣响。
李云山的鎏金令牌在人群中劈开条道，三个杂役举着“守真盟查抄“的木牌，惊得卖菜的老妇差点掀了菜筐。“宋悟舟！“李云山剑尖挑起宋悟舟的布帘，“私改丹方，惑乱凡心，跟我回分舵受审！“
围观的百姓“哄“地围上来。
小豆子第一个窜到宋悟舟跟前，张开双臂像只护崽的小母鸡：“宋哥的丹能治肚子疼！
刘二狗前日装病都被治好了！“赵大娘举着个药瓶挤进来：“我作证！
我家小孙儿上月发烧，吃了三颗甜丹，烧退得比请郎中来还快！“
李云山的剑尖颤了颤。
他扫过人群里举着糖人的阿香，举着药瓶的老妇，甚至有个光屁股小娃攥着半颗甜丹冲他笑——那糖霜在日头下亮晶晶的，倒比他腰间的鎏金令牌还晃眼。
“公堂见。“他咬着牙收了剑，“本使倒要看看，你这糖霜裹的是丹，还是毒！“
西荒城的公堂设在守真盟分舵后厅。
青石板地面被晒得发烫，李云山站在案前，指尖捏着颗从宋悟舟摊位搜来的甜丹，丹身裹着层蜜渍金桔皮，还沾着零星的桂花碎。
“此丹以凡俗糖霜裹之，改了古法丹方。“他将丹重重拍在案上，“按《玄洲丹典》卷三，一品疗伤丹当以苦为引，方显修士渡世之心。
你这甜丹，是渡世，还是惑世？“
宋悟舟靠在廊柱上，慢悠悠摸出叠纸：“李巡查使可知，前日张屠户家的牛踩了蛇，腿肿得像面鼓？
他喂了牛五颗甜丹，第二日牛就能下地犁田了。“他晃了晃手里的纸，“这是张屠户按的指印，还有东市卖豆腐的王婶，她说甜丹治好了她老伴的老寒腿——您要挨个看，还是我挑几个念？“
李云山的耳尖红了。
他盯着案上的甜丹，突然想起今早出门前，他那总闹牙疼的小侄女扒着门框喊：“叔叔，能给我带颗甜丹吗？
隔壁阿福说比糖葫芦还甜。“
“你...你这是歪理！“他抓起甜丹就要往地上摔，被宋悟舟伸手拦住。“李巡查使不妨尝尝？“宋悟舟笑得像只偷到鱼的猫，“您要是吃出毒来，我立刻跟您走；要是吃出甜来...“他扫过围观的百姓，“那说明这丹，是甜了凡人的心。“
公堂里突然爆发出哄笑。
卖菜的老妇拍着大腿：“巡查使尝尝呗！
我家小孙儿天天吵着要吃！“阿香举着糖人喊：“甜丹配糖人，甜上加甜！“连主审的白胡子长老都用茶盏掩着嘴，肩膀直抖。
李云山的脸涨得像煮熟的虾。
他捏着甜丹的手直颤，最后“啪“地甩在案上：“此案...此案证据不足，暂不追究！“他拂袖要走，却被宋悟舟喊住：“李巡查使，这丹我还留了几颗，您要是改变主意...“
“走！“李云山几乎是逃着出了公堂。
三个杂役跟着跌跌撞撞，水火棍撞在门框上，发出“当啷“一声响。
出了公堂，日头正毒。
宋悟舟站在台阶上，看着围观百姓欢呼着涌回西市——阿香的糖人摊前又排起了队，小豆子举着“甜丹新口味“的木牌跑前跑后，赵大娘往他手里塞了块刚烤的芝麻饼：“你呀，把守真盟的脸都甜化了。“
当晚，宋悟舟蹲在摊前数银钱。
小铜盆里的银锭堆成了小山，最上面压着张皱巴巴的纸——是阿香偷偷塞的，上面画着个扎着冲天辫的糖人，旁边歪歪扭扭写着：“新道阁，甜又灵“。
他摸着那行字笑了。
明日该去刻块新招牌了，就用阿香画的糖人当标记。
至于“新道阁“这名字...他望着天上的月亮，系统任务栏突然跳出提示：【任务【推动凡俗与修行融合】进度30%，奖励：可定制丹方口味权限】。
夜风掀起他的衣角，带起一阵甜丝丝的香气。
街角的茶棚里，王德发摔碎了三个茶盏，骂声顺着风飘过来：“这哪是炼丹？
分明是开糖果铺！“
宋悟舟笑着把银钱收进木匣。
木匣最底层压着张泛黄的纸，是他父母当年被宗门驱逐时的判决书。
他指尖摩挲着纸角，轻声道：“爹，娘，你们看——这糖霜裹的，可不止是丹。“
西市的灯火渐次熄灭，唯有宋悟舟的摊位前还亮着盏灯。
灯影里，“新道阁“三个大字的木牌正靠在墙角，被月光镀上层温柔的金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