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悟舟蹲在茶铺后堂的门槛上，看赵大娘举着扫帚往梁上扫灰。
竹枝扫过的地方簌簌落着陈年蛛网，混着新洒的茉莉香，倒像是给这方小天地撒了把细碎的光。
“小宋你瞧！“赵大娘踮脚够到房梁最里头，突然抽出个红布包，“前年张屠户家娶亲，他媳妇塞的枣子糕，说图个早生贵子——哎哟都硬成砖了！“她拍着灰笑，“正好垫桌脚！“
宋悟舟摸着后颈乐。
三天前他跟赵大娘说要在茶铺开“说书角“，这老嫂子连夜翻出压箱底的蓝印花布，把后堂两张裂了缝的榆木桌擦得能照见人影。
此刻阳光斜斜切进来，照见桌上摆着的陶壶——是他让工坊新烧的，壶身刻着“听故事，学仙诀“六个歪歪扭扭的字。
“宋哥！“小豆子从门外窜进来，怀里抱着一摞竹板，“我让小毛他们去西市借了，您说的'引气歌谣'要配这个打拍子！“他扒着门框喘气，额角沾着草屑，“对了，王铁匠家的铁柱说要带他闺女来，那丫头才七岁，能跟着唱不？“
“怎么不能？“宋悟舟捏了捏小豆子的耳朵，“你七岁的时候不也能爬到老槐树上掏鸟窝？“他望着后堂逐渐坐满的人——有挎着菜篮的妇人，扛着锄头的庄稼汉，还有三个光脚的孩童趴在窗台上，鼻尖都蹭上了灰。
申时三刻，赵大娘敲响了挂在门框上的铜铃。“各位老少爷们儿——“她扯着嗓子喊，“咱今日起，茶铺后堂添个新营生！
小宋先生给大伙儿说'修行那些事儿'，听会了口诀的，明儿早赵姨请喝枣茶！“
满座哄笑。
宋悟舟站到桌前，看着底下几十双发亮的眼睛，忽然想起三天前系统突然弹出的任务提示：【教化凡人·初阶：让百个凡人学会基础引气术。
当前进度：0/100。
失败惩罚：未来七日说话自动带西荒腔（示例：“恁介是要咋？“）】当时他正蹲在工坊修铃铛，被系统提示震得手一抖，差点把铜片砸脚面上。
“各位，“他清了清嗓子，“咱今儿不说那些个天上神仙腾云驾雾的虚话。“他掏出块木牌——正是前两日新刻的“新道阁认证“，“说点实在的：咋能让自个儿身子骨硬朗，喘气儿都带劲儿！“
台下有人喊：“小宋你这是要教咱们修仙？“
“修仙？“宋悟舟故意瞪圆眼睛，“那多累！
咱就学个'晨起吸气三息法'——“他举起手，掌心向上，“第一息，像闻花香似的，把气吸到肚子里；第二息，憋住，数三个数；第三息，慢慢吐出来，像吹蒲公英似的。“他示范着，肚子跟着一起一伏，活像只鼓着腮帮子的青蛙。
孩子们先笑作一团。
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歪着头学，结果第二息没憋住，“噗“地笑出声，把旁边的白胡子老汉都带偏了。
宋悟舟也笑，从怀里摸出把糖霜山楂：“能跟着做一遍的，每人发颗糖！“
哄闹间，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叮“地一响：【检测到凡人模仿引气动作，进度 5。
当前进度：5/100】
他正说得兴起，茶铺前门突然“砰“地被踹开。
李云山青衫上的黑灰还没洗干净，身后跟着两个拎着木棍的守真盟杂役，站在门口活像三尊门神。“好个宋悟舟！“他甩着袖子往堂里走，鞋跟敲得青石板咚咚响，“私传修行功法，扰乱凡俗秩序，当守真盟的规矩是摆设？“
宋悟舟眼皮都没抬，继续给孩子们发糖。
小豆子早挤到门口，扯着嗓子喊：“各位叔伯婶子！
李大人说咱们学'吸气三息法'是犯法——那往后咱喘气儿是不是也得跟他打报告？“
“啥？“白胡子老汉把烟杆一杵，“我老头子活了六十岁，喘气儿还要人批准？“
“就是！“王铁匠媳妇把菜篮往地上一放，“上回我家铁柱被马踢了，小宋给的金疮药比镇里医馆的管用！
李大人倒好，要断咱们活路？“
李云山的脸涨得比猴屁股还红。
他原想着带着杂役冲进来，把宋悟舟按在地上，再砸了这“妖言惑众“的说书角——谁成想满屋子人都站了起来，拿茶碗的拿茶碗，举板凳的举板凳，连窗台上的孩童都捡了石子攥在手里。
“你...你们这是妨碍公务！“他后退两步，靴底踩在赵大娘刚扫干净的枣子糕上，“滋啦“一声粘住了。
“李大人这是要给咱们示范'粘脚功'？“宋悟舟憋着笑，“要不您先把脚拔出来？
晚了可就成咱们茶铺的镇店之宝了。“
哄笑声中，李云山猛地一拽，青衫下摆“刺啦“撕开条口子。
他涨红了脸，甩袖就走，杂役们连滚带爬跟着，出门时还撞翻了赵大娘的茶桶。
“呸！“赵大娘叉着腰骂，“就这本事还当巡查使？
我家隔壁王二狗子摔跤都比他利索！“
宋悟舟望着李云山的背影，系统提示又响了：【检测到旧秩序阻力被民间舆论化解，进度 20。
当前进度：25/100】他摸了摸怀里的故事集——里面写着《清风仙童种草药》《丹鼎婆婆熬甜汤》，都是把修行事儿编得比话本还热闹。
接下来的日子，茶铺后堂的人越来越多。
清晨能看见几个老汉在街角排成队，一边拍手跺脚一边念：“吸三息，鼓肚皮，吐三息，松身体“；半大的孩童追着跑时哼着歌谣，连卖糖葫芦的老张头都跟着比划，说“这法子比捶背还舒坦“。
第七日晌午，宋悟舟正给新刻的故事集校稿，系统提示突然炸响：【任务进度已达60%！
检测到文化传播效果显著，建议解锁“民间修行导师“称号，是否接受？】
他望着窗外——小豆子正带着孩子们在槐树下练气，阳光透过树叶洒在他们脸上，像撒了把金粉。
赵大娘端着茶盘从里间出来，盘里的茶碗碰得叮当响：“小宋你瞧，张屠户媳妇说要把歌谣绣在肚兜上，说给娃当护身符！“
宋悟舟忽然笑了。
他想起刚绑定系统时，系统说“成圣需渡凡俗劫“，当时他只当是套话。
如今摸着故事集上还没干的墨渍，听着外头孩童清亮的歌谣，忽然懂了：所谓圣途，不是踩着云头看人间，是蹲在茶铺里，把仙诀变成儿歌，把丹方写成故事，让烟火气里的凡人，都能摸到那么点天光。
“接受。“他对着空气轻声说。
这时，茶铺外传来小豆子的喊：“宋哥！
王阿婆的孙子又摔了，她让您给看看金疮药——说是上回的药苦得娃直哭！“
宋悟舟低头看了看怀里的故事集，又摸了摸腰间挂着的丹瓶。
夕阳透过窗纸照进来，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和茶客们的影子、孩童们的影子叠在一起，像幅刚蘸了墨的画——他知道，这画的下一笔，该落在丹瓶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