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悟舟蹲在老铜铺的门槛上，手指蹭掉门楣上最后一块灰，“万铁坊“三个字终于完整露出来。
风卷着碎叶从巷口窜进来，他后颈忽然一痒——系统提示音比风声还轻：“叮！
'凡俗工艺推广'任务进度达标，奖励发放：'工艺优化'被动技能（制造效率 15%）。“
“可算来了。“他摸着后颈笑，上个月为躲“说三天方言“的惩罚，半夜蹲茅房背官话的劲儿还没缓过来。
转头看向跟进来的老张头，铁匠正用袖子擦锻铁台，锈迹混着汗渍在粗布上洇出个地图：“张叔，您说这台子要是擦干净了，敲出来的铜片是不是能多响半分？“
老张头用铁锤敲了敲台沿，“当“的一声惊飞了梁上麻雀：“昨儿个在村口看你教那小媳妇绕铜丝，她手笨得跟我家二丫头纳鞋底似的——“他忽然压低嗓门，“可您说的'三铜七铁'配比，我试了回，那声音比咱用纯铜还脆生。“
宋悟舟从竹篓里掏出叠画满歪扭图案的纸，最上面一张画着铃铛拆解图，旁边用炭笔写着“初级铃匠培训：铜丝绕七圈半，误差不超过半圈“。
他把纸摊在锻铁台上，麻雀扑棱棱掠过，翅膀带起一张纸角：“张叔您瞧，往后凡来学手艺的，先看这图。
绕多了声闷，绕少了声尖，得让他们知道，规矩不是捆手的绳子，是让铃铛唱歌的谱子。“
“成！“老张头抓起铁锤往空中一抛又接住，“明儿我就让我家那混小子来当第一个学徒——他要再偷溜去赌坊，老子拿这图纸砸他脑门！“
七日后的新道工坊飘着铜铁混着炭灰的味道。
宋悟舟站在门口，看三个系着蓝布围裙的凡人蹲在角落，照着图纸比量铜丝。
其中个戴草帽的汉子挠头：“宋兄弟，这绕七圈半...半圈咋算？“
“拿尺子量啊！“小豆子叉着腰窜过来，怀里抱着个油布包，“宋哥说了，半圈就是铜丝直径的三倍长度——“他掏出根刻着刻度的竹片，“瞧见没？
这是我带着小毛他们用算盘打出来的！“
宋悟舟憋着笑看小豆子俨然小先生模样，忽然听见巷口传来铜锣响。
两个衙役甩着水火棍进来，后面跟着个青衫修士，腰间玉佩刻着守真盟的云纹——正是李云山。
“好个私设工坊！“李云山甩袖指向“新道工坊“的木牌，“铸器堂早有规矩，凡铁器作坊需向宗门报备，你这草台班子也配？“
宋悟舟慢悠悠摸出块木牌，正是前日托赵大娘找县太爷盖了红印的“凡俗工艺证明书“：“官爷您瞧，这铃铛用的是凡铁凡铜，烧的是山柴，连半粒灵砂都没掺。“他抄起个铃铛晃了晃，清响撞在砖墙上，“您再看——“他把铃铛塞给左边衙役，“用您的凡力摇摇看？“
衙役懵懵懂懂晃了晃，铃铛照样响得脆。
李云山脸色涨红：“可你...你教凡人炼器之法，坏了修行界的规矩！“
“规矩？“宋悟舟忽然凑近，压低声音像说悄悄话，“李巡查使可知，上月城南王寡妇家的娃被蚊虫咬出满身包，她求了青竹观三次，连粒驱蚊丹都没求到？“他退后两步摊手，“我这铃铛，不过是让凡人自己救自己罢了。“
左边衙役摸了摸腰间挂着的铃铛——正是自家媳妇前两日买的，咳嗽一声：“李仙师，这事儿...要不您找铸器堂跟县太爷理论？“右边衙役已经凑过去看“凡俗工艺证明书“上的红印，眼睛发亮：“宋小友，我家那口子还说想订十个挂在菜窖口...价格能便宜不？“
李云山拂袖转身时差点踢翻炭炉，青衫下摆沾了块黑灰。
宋悟舟望着他背影，后颈又痒了痒——系统没发惩罚，倒像是在憋什么大招。
“小宋！“赵大娘的嗓门比铃铛还亮，她拎着个竹篮挤进来，篮里堆着绣着牡丹的帕子，“城西绣坊的王娘子托我带话，要订两百个带'绣娘巧织'故事的铃铛！
还有——“她神秘兮兮压低声音，“有俩穿月白裙子的女修在茶铺坐着，说是听了我讲的'清风仙童'故事，要订三十个刻着她们道号的驱蚊铃！“
宋悟舟眼睛一亮，跟着赵大娘往茶铺走。
巷口的槐树下，小豆子正指挥着孩子们往布包里塞铃铛，每个包上都别着张纸条：“城南阿婆爱听戏文，铃铛里塞《天仙配》；城北汉子爱打猎，塞《猎虎记》——“他抬头看见宋悟舟，蹦跳着跑过来，“宋哥，我让小毛他们记了好多本子，哪个村爱响铃，哪个镇爱闷铃，都记着呢！“
宋悟舟摸着小豆子的头顶，看日头把孩子们的影子拉得老长。
风穿过工坊的窗户，传来叮叮当当的敲击声，混着远处茶铺里的说笑声。
赵大娘的茶铺门帘被风掀起一角，他瞥见里面围了圈人，有个老汉正拍着桌子：“要说那清风仙童啊——“
“赵姨，“他忽然拽住赵大娘的围裙角，“您茶铺最近是不是人多了？“
赵大娘用围裙擦手：“可不是！
自打你那铃铛故事传出去，来喝茶听故事的比以前多了三成——“她忽然一拍大腿，“哎哟我这脑子！
明儿我把后堂收拾收拾，摆两张长凳，专门给说故事的人坐！“
宋悟舟望着茶铺门帘上晃动的光影，嘴角慢慢翘起来。
风里飘来新锻的铜香，混着茶铺飘出的茉莉香，他忽然想起系统任务里那个“教化凡人“的初始目标——原来教化不是板着脸讲经，是让故事跟着铃铛响，让手艺跟着笑声传。
远处传来小豆子的吆喝：“新道工坊的铃铛，听故事送福运嘞！“宋悟舟摸了摸怀里的“新道阁认证“木牌，转身往工坊走。
夕阳把他的影子投在青石板上，和孩子们的影子、匠人的影子叠在一起，像幅没写完的画——可他知道，这画的下一笔，该落在茶铺的后堂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