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宋悟舟的草席摊已在集市角落支开。
他揉着酸得发涨的小腿肚，盯着脚边歪歪扭扭的符纸——昨夜顺拐着撞翻了竹篓，黄纸撒了半条街，捡回来时边角都沾了泥。
“宋哥！你今早走路像螃蟹！”扎着冲天辫的小豆子蹦跳着跑过来，圆眼睛笑得弯成月牙，手指直戳他的脚，“左脚跨出去，右脚跟着蹭——咯咯咯！”
宋悟舟眼皮一跳，伸手作势要拍他屁股：“小兔崽子，再笑信不信我把你塞到符纸里当镇纸？”话虽凶，却趁势勾住小豆子的肩膀往身边带，指节轻轻敲了敲他脑门，“说正经的，你们这些小皮猴，平时最想要啥？得是买得起的。”
小豆子掰着手指头数，指甲缝里还沾着昨天掏鸟窝的泥：“飞石弹弓能打麻雀，夜光萤珠夜里当灯笼，还有……”他突然吸了吸鼻子，“驱蚊的小风铃！上个月王屠户家闺女戴了个银铃铛，蚊虫都绕着走，可我娘说要五贯钱——够买半袋米了！”
宋悟舟手指猛地一紧，差点把小豆子的冲天辫扯歪。
他望着街角卖糖葫芦的老汉，老汉正挥着蒲扇赶蚊子，胳膊上红点连成串——对啊！
清风铃！
他曾在青蚨楼见过修士兜售，说是用灵竹芯和辟瘴草炼制，能驱虫避瘴，可灵竹只长在守真盟后山，辟瘴草三年一熟，价格自然被炒得老高。
“小豆子，去帮我买两斤细铜丝。”宋悟舟突然蹲下来，把草席上的符纸哗啦收进布包，“再跟赵大娘说，我借她家后院炉灶用用——就说给你做会响的泥人。”
小豆子摸着被扯乱的头发，看着宋悟舟连符摊都不收就往城东跑，顺拐的脚步在青石板上磕出“哒哒”的怪响，挠了挠头：“宋哥今天更疯了……”
赵大娘家的茶铺飘着茉莉香时，后院的炉灶已烧得通红。
宋悟舟挽着袖子，左手捏着半块指甲盖大小的灵砂——这是他去年替人写状纸，从被逐的外门弟子那里换的，一直当宝贝收着。
右手的铜丝在火里烧得发亮，他用铁钳夹着往水盆里一浸，“滋啦”一声，铜丝立刻弯出细密的螺旋。
“小宋啊，”赵大娘端着碗桂花酒酿推门进来，皱着眉看他满手黑灰，“你这是要造啥？前儿个教孩子们引气，今儿个又鼓捣铜丝，莫不是要学那些走方匠变戏法？”
宋悟舟接过酒酿喝了一大口，甜津津的顺着喉咙滑下去：“大娘，我给孩子们做驱蚊的铃铛。用铜丝编铃芯，掺点灵砂当引子——灵竹贵，可铜丝满街都是！”他用布巾擦了擦手，把烧红的铜丝绕成小塔状，“您瞧，这样一摇，铜丝震动带起灵砂气息，蚊虫闻着就跑——成本才三十文！”
赵大娘凑过去看，铜丝在他手里转出花，最后用红绳一系，真像个小铃铛。
她伸手碰了碰，铃铛“叮”地轻响，惊得窗外的麻雀扑棱棱飞走了：“这……能管用？”
“管用不管用，明儿您让小孙子戴着去玩。”宋悟舟把五个铃铛收进木盒，抬头时眼尾沾着炉灰，倒像画了个歪歪的黑眼圈，“要是不管用，我把铺子里的桂花糕全赔给您。”
第二日天刚亮，宋悟舟的草席摊前挂起了新横幅——他用炭笔在破布上歪歪扭扭写着“新奇法宝，驱蚊避虫，童叟无欺”，字旁边还画了只被铃铛吓跑的蚊子，圆滚滚的肚子里全是叉叉。
小豆子带着七八个孩子围过来，每人脖子上都挂着新铃铛。
二妮刚把铃铛凑近胳膊，原本叮在她手背上的蚊子“嗡”地窜上天；狗剩故意蹲在污水沟边，平时围得他满头的苍蝇竟真绕着铃铛飞了半圈，“轰”地散到别处去了。
“哎哟这铃铛灵验！”卖菜的张婶挤进来，捏着铃铛左看右看，“多少钱？给我家小闺女来一个！”
“三贯？”挑担子的货郎瞪圆了眼，“青蚨楼的清风铃要十五贯呢！”
宋悟舟摸着下巴，系统送的“讨价还价”技能自动冒话：“婶子您看这铜丝多亮堂，红绳是赵大娘染的，保准戴三年不掉色！三贯钱买个夏天不挨咬，划算得很！”
人群越围越密，连穿青衫的修士都挤过来。
宋悟舟眼角余光瞥见那抹青，心里“咯噔”一跳——是守真盟的巡查使李云山。
那家伙上个月刚砸了他半筐符纸，说他“用凡俗伎俩骗凡人”。
“卖法器？”李云山负手站在摊前，玄色腰带绣着守真盟的云纹，下巴抬得老高，“谁准你私制法器的？”
宋悟舟不慌不忙，从木盒里取出个铃铛递过去：“仙师明鉴，这是凡俗铜器。您看这铜丝，您闻这灵砂——就指甲盖大的一点，连引气期修士的法术都激不起来。”他凑近些，压低声音，“再说了，仙师您要是嫌吵，我给您打个折？”
李云山捏着铃铛的手顿了顿。
他用神识一扫，铃铛里确实只有极淡的灵砂气息，连最低阶的“清尘术”都催不动。
再看周围凡人，张婶正给闺女系铃铛，二妮举着铃铛追狗剩，笑声撞得集市的彩旗直晃——这要真算非法法器，他倒成了欺负凡人的恶仙。
“哼。”李云山把铃铛摔回草席，转身时青衫带起一阵风，“下不为例。”
“叮——任务完成度92%，奖励‘凡工巧匠’被动技能（使用非灵材制造法器成功率 15%）。”
宋悟舟弯腰捡铃铛，手指擦过被李云山捏出的凹痕，嘴角慢慢翘起来。
他望着李云山消失在街角的背影，又看看小豆子举着铃铛跑过的方向——那串铜铃的响声，比守真盟的晨钟都清亮。
“宋哥！”小豆子跑回来，额头挂着汗，“张婶要十个，王屠户要八个，还有卖糖葫芦的老汉说，他帮你在西市代销！”
宋悟舟把木盒里的铃铛一个个装进布包，铜铃相撞的脆响像落了一串星子。
他顺拐的脚不知何时不疼了，蹲下来揉了揉小豆子的头：“走，咱们去铁匠铺——铜丝不够用了。”
集市的喧闹声里，有个穿青衫的小修士挤过来，拽了拽宋悟舟的衣角：“我、我是外门弟子，能跟你学做铃铛吗？我娘在乡下，夏天总被蚊子咬……”
宋悟舟抬头，看见少年眼睛里亮着点光——像极了昨天小豆子教二妮引气时，那团蒙在天灵盖上的白雾。
他笑着把铃铛系在少年手腕上：“学可以，不过得先帮我去城南买斤细铜丝——顺道尝尝赵大娘的桂花酒酿，可甜了。”
少年跑远了，宋悟舟望着他的背影，摸着怀里的系统。
晨光里，守真盟的山影还在雾里